“我不知道,”莫尔斯说,“现在我开始觉得,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好恶使然。但看来在这個小秘密上,我都没能有幸得到他的坦白。”
“顺便说一声,接下来,你的帝皇会将第二军团的演变也一并从记录中抹去,记得之后不要和钢铁勇士或者其他什么人提到相关的内容——反正随后的清剿工作里,也不需要对曾经的第二军团天使们继续保持认知。”
“我知道。”佩图拉博说,“我想,你也可以去完成你的工作了?”
“我的什么工作?”
“从经济、军备到政治官僚体系,其中肯定有成千上万包含第二军团相关字眼的文书,那难道不需要经过筛选和清理吗?”
莫尔斯打了一个响指。“可怜的马卡多——他这次赌赢了。”
“什么?”
“我赌你不会残忍地让我滚去和帝国宰相一块儿料理文书,但马卡多说你会。好吧,我能预料到我现在回泰拉,要处理的文件的数量级了。”
工匠站起来,走到原体身旁,拍了拍基因原体宽阔的肩膀。“做你想做的事吧,佩图拉博。”
莫尔斯悄然离开,佩图拉博终于确认他真的只是来找自己聊聊,某种意义上,这种隐晦的安慰对于莫尔斯而言,是个相当新奇的举动。
又或者,莫尔斯也是在借机安慰他自己?佩图拉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感想。
他摇了摇头,抛开杂念,凝视着手提箱,而后打开它。
里面是一个黑铁的匣子,仍然散发着一股常年置于熏香环境下的芬芳气味。
在许多年间,黑铁的圣骨匣被置于游子圣堂祭台正中,每一次怀言者们送来安息者的名字,在帝皇圣像的注目下为死者祈祷时,他们都会看见那四支火烛之下,用于盛装原体指骨的匣子。
如今看来,那也是第二原体,乃至整个第二军团,在现实世界里能够留下的唯一痕迹,仅有的一块遗骨。
“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的兄弟。”佩图拉博说。
黑铁匣已被封死,佩图拉博打开切割笔,确认了它的运作,而后开始将匣子重新打开。
铁花在笔尖的高温下飞溅,基因原体眨了眨眼。他的视网膜能够帮助他完成直视这道光芒的任务。
“你竟为了你的子嗣,选择步入异形的囚笼。”他继续轻声开口。
“在群英广场上,我有一瞬间质疑过,帝皇为什么要夺走你的名字,剥夺你的荣誉。”
“听听马卡多说的话,‘帝国将铭记他的功绩’……我那时将它当成一句人类历史上任何帝国的建立历程中,那一类不可避免的光明谎言,目的在于装饰自己国度所拥有的光辉。”
“是的,我理解这一切的必要性,即使我不喜欢——我自己也在做相似的事。我们的网道。”
匣子的一个面被切开,佩图拉博小心地转动着圣骨匣,确认自己的切割不会在无意中损伤它的内容物。
“但现在,我改变了看法,放下了我最后的质疑。”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你确实主动舍弃了自己的荣耀,损害了帝皇的利益,与帝国的荣光。”
“从人类帝国的角度来看,父亲的判决无可厚非。甚至……他是宽容的。”
在切割黑铁匣正面时,他安静了一段时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灰尘伴随着他的动作带来的气流,在周围无声地沉浮,飘过那些精巧的塑像和依靠奇异的工程力学维持稳定的设计。
这曾都是他珍爱的一切,但它们永远要为帝国的远征让步,以至于必须沉睡在布满灰烬的黑暗厅室之内,直到工坊的铁门再度开启,人造的阳光和虚假的风景重现于铁之主面前。
不久前,他的战争铁匠告诉他,在他暂离冉丹核心的时间里,洛嘉·奥瑞利安曾前来拜访。
他以为奥瑞利安来找他商议帝皇的降临,可之后再去信仰之律号拜访他时,佩图拉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走过那座教堂旗舰的长廊,他再次抵达游子圣堂。
周围两侧存放着许多的木质匣子,也许是正在等待祝圣。四个香炉被点起,淡黄的乳香洒在炉中,维系着那股浅淡的神圣气味。
一条稍有褪色的红毯从圣堂门口径直地铺开,在台阶处几经曲折,延伸到黑铁的祭坛之下,像一条在生死间流淌的静静河流。
怀真言者就坐在祭坛下方的台阶中央,一身黑袍,低首静坐。从远处看,他手中的圣骨匣几乎与他的衣服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