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不过是一玩物,随时可以弃之如敝履。傅秋芳心下略动,又问:“那如今呢?”
“信重有加。”不待傅秋芳问如何信重,李惟俭便道:“来日我总要娶妻,混迹官场,须得选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帮衬着。我知你品性,若不愿在其跟前儿受气,那就搬去香山别院,在那儿你说了算。
回头儿我再置办一些产业交与你打理,如此也免了你后顾之忧。”
傅秋芳只道:“到时再看吧。若妾身实在遭受不住,还望老爷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我说话向来作数。”
念夏这会子总算有了些眼色,见二人牵了手儿,便红着脸躲在外间守着。李惟俭与傅秋芳入得厢房里,挨着落座,那牵着的手儿始终不曾松开。
许是她心下忐忑不安,手心儿里须臾便沁出了细密汗珠,握着略有些滑腻温凉。李惟俭略略把玩,口中却说着正经话儿:“你兄长那案子这几日便会判了。你不好抛头露面,若要探听消息,便打发贾芸去。回头儿得了准信儿,我与你一道儿去送行。”
傅秋芳长出了口气,道:“我兄长……果然能免死?”
“让贾芸定两份报纸,你每日观量着,约莫三五日必有结果。”
傅秋芳颔首应下,思忖了一阵,瞥见那锦盒,说道:“老爷此番……实在太过破费了。若来日再有姑娘进门,不好以此为定例。”
李惟俭就笑着道:“不过几千两银子,值当什么?再说这本就是我送你的。”
傅秋芳一双媚丝眼略略抬起,对上那双清亮眸子,又紧忙垂下。心下却知,那三十三件儿头面儿,代表着他对自己的看重。
这般思忖着,那身为妾室的隐隐不甘,也逐渐淡然起来。
傅秋芳就道:“眼看晌午,老爷留在这儿吃吧。”
“好。”
……………………………………………………
其后不过两日,每日家贾芸来当值,总会捎带来几份报纸。
每次傅秋芳都会仔细瞧了,一则扫听傅试那案子,二则为解闷儿。第二日李惟俭又来了一遭,送了一架瑶琴,以及一箱笼的书籍。那书册包罗万象,既有话本、游记、诗词,也有太史公所著史记。
比之先前那三十三件儿头面儿,傅秋芳倒是爱煞了这书册。每日得闲,便会捧着书卷研读。
如此又过一日,她便从报纸上瞧见了傅试的消息。
贪赃、渎职,追夺出身文字,仗八十、流配琼州府。
傅秋芳看罢先是舒了口气,跟着黯然神伤。父母早逝,身边儿不过就这么一个兄长,还从此天各一方,此生只怕再难以相见。
奈何她身为女子,能做的已然做了,再帮不上旁的。
傅秋芳旋即寻了贾芸,请其去刑部扫听一番,傅试何日发配。
贾芸好歹也是贾家子弟,去刑部扫听一番,不久就得了准信儿。说正赶上一批人犯南下,傅试流配之日便定在两日后。
傅秋芳心中慌乱了一阵,自箱底找出李惟俭赠的银票,又请贾芸兑了一些散碎银两,想着来日路上给傅试花用。
又念着傅试爱吃的几个菜肴,紧忙打发了丫鬟去采买。李惟俭自然也得了信儿,这天过来陪着傅秋芳待了半日。
劝慰的话李惟俭不曾说,傅秋芳心下什么都知晓,说得再多也改不了其心绪。李惟俭能做的只是陪伴。吃过晚饭,临入夜,李惟俭这才回返。
隔天到了启程这日,傅秋芳昨儿便与李惟俭说了,只她一人送行就好,免得傅试见了李惟俭又生出旁的心思来。
李惟俭含糊应了,傅秋芳还当他是答应了。不想这一天一早李惟俭便寻了过来。
傅秋芳面上嗔怪,说道:“不是说了我自己就好吗?”
李惟俭就笑道:“你自己出行不便,我就是送你过去,待会子不下车就是了。”
有丁家兄弟随在左右,哪里就不便了?傅秋芳瞥见那双清亮的眸子,心下略略熨帖,知道李惟俭只是想过来陪着她。
因是傅秋芳道:“老爷可说准了,到时可莫要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