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郕入京时,许宴知同靳玄礼在宫中弈棋,阮正倾于宫外负责接待事宜。
败国来访,多多少少会被敲打一番。
只是靳玄礼无心过多为难,仅打算冷一冷使团再将他们宣进宫来。
说到底,是要看晋郕使团的态度。
因晋郕入京,朝堂风向渐转,皆围绕晋郕而言,总绕不过晋郕该如何向沅赔罪,赔礼的规格如何等求和事宜。
“谢辞的事怎么样了?”
许宴知落棋,“正在查,”她又停滞一瞬,道:“知道真凶却查不到真凶,总会有人顶罪。”
她又道:“此事凶险,不仅入府杀人还浇油放火,火势蔓延极快,整个府邸顷刻间沦为火海,全然没有扑救的机会。”
“这是要谢辞的命。”
靳玄礼指尖一顿,“谢辞可还好?”
她点头,“他现下住在我府上。”
靳玄礼蹙眉冷声:“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朝臣出手,当朕是死的吗?”
“上次我中毒说自己命不久矣,以此拖了许久未上朝,期间任由都察院加重官员审查评议,眼下谢辞也可再来一次。”
“大理寺本就是天子之臣,他们一再打人脸面,也就没有维持笑脸的必要了,如今我与杨禄已然将脸皮撕开,既抓不到真凶倒不如直接迁怒于他,杀鸡儆猴。”
靳玄礼唇角轻抿,指尖点点桌案,“也就是说,朕知道此事是谁做的,就算朕不能以此给他定罪但朕可以用别的由头出气。”
许宴知笑而未语,落目棋局。
她指尖摩挲着光润棋子,淡淡道:“之前有身孕的宫妃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这个孩子朕要留那就谁都害不了。”
“后宫这些手段朕都清楚。”
许宴知指尖微停,心尖渐染寒凉,她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什么却还是归于平静,指尖触及棋子微末冰凉却如毒蛇攀延缠上心头,念起不可控,她垂眸强硬压下。
她嗓音微低,“也是,有了这个孩子,短时间内朝臣恐怕也不会再逼你纳妃。”
“圣上,张大人求见。”
靳玄礼:“朕知道了。”
许宴知轻笑,“去吧,议事重要。”
她接着道:“我再坐一会儿,瞧瞧棋面再走。”
靳玄礼含笑起身,“那你随意,朕去御书房了。”
她也笑,“好。”
有风拂过,带起湖面涟漪,亭中帷纱随风摇曳,日头正好,映在湖面波光粼粼,许宴知淡垂眼眸凝着手心棋子,这样好的天色阳光,她却觉着浑身发寒。
她终是没问,似是答案早已放在明面。
靳玄礼从小在深宫长大,后宫争宠的法子他不会不清楚,就如方才所说,这个孩子他想留那便谁也害不了。
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是如此,那靳玄政呢?
婉嫔是难产而死,因孕中滋补过盛导致母弱胎强,生下靳玄政后便撒手人寰。当初皇后对婉嫔所为,靳玄礼当真不知吗?
还是说他本就有意放任,因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亦或是他只想要孩子。
本不该如此揣摩,可抵不过心中念头滋生。
她落目棋面,将手中棋子置于局中。
所谓筹谋不过是一盘棋,执棋者一步多算,步步设局,棋子别无他法只能任由执棋者摆布。
废棋无用,会将其收回棋钵。
许宴知静静瞧着靳玄礼的黑棋,帝王心性不可测,是执棋还是棋子皆由他定。
那么自己呢?
自己是执棋之人同伴还是其手中棋子?
良久后她轻一嘲叹,人人都是棋子,人人又都是执棋者。
是她矫情,不该多想。
许宴知轻撩衣袍起身,负手而立静望湖面。
“参见太子殿下。”
亭外宫人问礼,许宴知闻声回神。
“臣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