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有想到皇帝会连卷宗都不看一眼,但这态度却也在意料之中。
离开皇帝寝殿时,金公公送奕王出来,来到台阶下的拐角处,金公公凑近低声道:“王爷耐心等等,卷宗既然留着,自会有用得着的一天,眼下陛下一颗心都在关外呢。”
小主,
关外?
老话说知子莫若如父,争了这么多年,又何尝不是知父莫若子呢?
奕王叹一口气,心道,父皇最终,还是选择了成全自己。
正如元绮曾经问萧淙之的,为何皇帝任由两王相争,为何抱紧权柄不肯下移?
三州十六郡是在老皇帝手上丢的,他要在死前将他们收回来!
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他可以对祁王之罪视而不见,也要将帝国的将来固执地拴在自己这条即将沉没的船上!
这不是帝王心,而是凡人心。
待金公公重新回去,只见皇帝平躺在床上,眼睛茫然地盯着床顶,听到响动,他将金公公叫身边,问他:“小金子,你觉得朕做错了吗?”
金公公连忙说:“陛下是天子,何错之有?只有别人的错,天子是从不会错的。”
老皇帝低声失笑。
打更声回荡在空旷的厂街上,奕王走出皇城,没有乘马车,而是步行出长街,回望巍峨雄伟的皇家之地。
这一刻,在奕王心中,他的父皇,已经不再适合做帝国的主宰了。
几天后,关于祁王的流言在上京传的人尽皆知。
祁王在府中接到了李瑜的信,劝他时机已到,自立为王,如今流言如此,即便皇帝不想处置,也不得不处置了。北方萧淙之与外族联军开战,到时他们联姻已经没有意义,大祸临头只是迟早的事情。
正逢宫里的人来报,皇帝或许活不过这几日了,对于那至尊之位的向往,最终占据了上风!
就在嘉柔公主即将出嫁的前三日,祁王联合辅国大将军的兵马,软禁了重要的官眷,夜袭了皇城。
为了抢在老皇帝驾崩之前,祁王甚至没有等李瑜抵达上京。
御林军只剩下一万五千人,根本地抵挡不住叛军,叛军去入无人之地,一路直达皇帝寝殿,势如破竹。
推门进去,只有金公公与皇帝二人。
皇帝气的呕了一口血,指着他骂:“你这畜生,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已走到这一步,祁王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讥讽道:“今日的局面不都是父皇您一手促成的吗?您嫌弃我生母出身不高,要娶将门之女来稳固皇位,却又忌惮皇后,扶持我。是父皇您自己给我希望,是您引诱着我一步步走到您面前的,不是吗?”
“你,目中无君无父,狼子野心,朕还没死呢!咳咳咳…”
祁王已不想多言,直奔主题:“父皇,您就只剩一口气了,何必强撑,趁着还有时间,抓紧写传位诏书吧!迟早是要写的,何苦紧握不放?”
身后来人已将笔墨递上,皇帝颤抖着扶起身体,一把打翻!
随着笔墨落地,外头也炸开声响,窗纸上映着火光,祁王向外一瞧,火簇如雨点一般将他的军队淹没,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马嘶长啸,铁蹄穿越火海,姜洹首当其冲举刀杀出一条血路,而身后,元穆与奕王已快到眼前!
祁王立即转身想要挟持皇帝,元穆引弓射出,正中他小腿!
几名御林军破窗而入,当即将里头的逆党全数捉拿!
祁王颓坐在宫门前,看着火海与血海交织,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他们做的局!
奕王下马而来,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来到皇帝面前,确认皇帝平安,下令道:“将逆贼押下去!听候陛下发落!”
“陛下,是奕王殿下,殿下来勤王平叛啦!”金公公扶起皇帝坐在床上。
奕王与元穆随即进去参加:“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儿臣罪该万死!”
皇帝却不说话,身体佝偻扶着膝盖,根本无法再凭自己的力量挺直腰背。
虽然刚经历了逼宫,可他却没有急着处置祁王,而是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奕王。
两个儿子,一个逼宫一个救驾,商量好似的,不都是为了皇位吗?
他一双有些浑浊老眼凝视奕王良久,最后闭眼,摆摆手:“今天辛苦你了,先回去吧,明日,朕自会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