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此时的欧阳修,已经近乎百毒不侵。
他与外甥女之事已被人说了数年,而今根本无法激怒欧阳修。
再加上,在欧阳修的多番请求下,苏良已答应为其撰写墓志铭。
欧阳修对这种人的评价,根本不在乎,他相信在其身死后,苏良能给他一個最公允的评价。
欧阳修并未打断高若讷的话语。
待后者将所有的狠话讲完,欧阳修才缓缓开了口。
“高修撰,没想到历经数年,你依然没有一丝长进,我朝有你这种官员,修深以为耻,然修也庆幸我朝如你这般官员,只有你一个!”
“吾且问你,伱为官三十余载,对朝廷有何贡献?”
“可有献利国利民之策?可有过救世济民之举?可在为官一方时得百姓拥戴?可有一次考绩居百官之上,引得众臣钦佩……”
高若讷一时语塞。
他虽有学问,但并不擅长政事。
任谏院司谏时,他本想着靠着弹劾升迁,可惜没有弹劾到正题上,引得所有人都很讨厌他。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通晓历学和医道了。
但这些,根本就拿不上台面。
莫说与苏良相比,与欧阳修相比,他都差远了。
欧阳修接着道:“为谏官时,你身惜官位,从不敢忤相,被人称作哑巴谏官;新政变法时,你趋炎附势,为博清誉而诋毁新政。而今在馆阁你依然没有丝毫寸进,汝为官,实为无用之官,吾与你同朝,实属吾之耻也!”
“南郊鞠城,一改蹴鞠休闲娱乐之风,可促商贸繁荣,可为国库增收,可提升我朝男儿英气,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却成了亡国之举,难道我朝的年轻人都窝在屋内死读书是好事了,若都读成了你高若讷,我大宋才是真的要完了!”
“你空活五十余载,虚领俸禄,一无是处,思想守旧顽固,难以接受任何新鲜事物也就罢了,还为了所谓的‘清名’,诋毁此等对江山社稷、对大宋百姓皆有益之事,你这种人的心简直坏透了!”
“身在阴沟,心在泥沼,却讥讽日光耀眼,你这类无用且心怀的士大夫官员,才是我朝的耻辱!”
“你不是爱惜清名吗?你放心,百年之后,你不会被遗忘的。因老夫的《与高司谏书》,因老夫今日骂你这番话,后世之人定会记住你,大宋曾有一名趋炎附势,为人不正的无用之官,他乃是大宋向上前行的绊脚石,此人的名字叫做——高若讷!”
……
欧阳修的话语,字字如刀,有理有据。
骂得高若讷根本抬不起头来。
看台上的看官们都纷纷涌到了最前面,他们听得津津有味,甚是开心。
这场额外赠送的骂架,实在是太值得了,这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论辩赛,足够他们当作接下来大半个月的谈资了。
“扑哧!”
一口老血喷出,高若讷骤然倒在了地上。
苏良没想到高若讷气性这么大,竟然被欧阳修骂得吐血了。
一旁。
曹佾连忙高声道:“快去叫大夫!”
蹴鞠场旁,配置着两名手提药箱的大夫,以防在赛事中出现意外。
曹佾并非关心高若讷的生死。
而是后者若真死在他的蹴鞠场,那就太触霉头了。
他至少能恶心一整年。
场边的大夫连忙奔过来为高若讷诊脉,然后道:“气急攻心而已,并无生命危险!”
曹佾摆了摆手。
示意将这个老匹夫迅速抬走。
当即,高若讷被两名护卫放在担架上,朝着外面抬去。
欧阳修仰起头,环顾四周,高声道:“诸位,听老夫一句劝,若有朝一日为官,莫做高若讷!”
这时。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做官莫做高若讷!
全场看官纷纷响应,望着朝着场外抬去的高若讷,齐声喊了起来。
“做官莫做高若讷!”
“做官莫做高若讷!”
“做官莫做高若讷!”
“做官莫做高若讷!”
……
这时,高若讷也被震天响的喊声惊醒。
他听到此话,眼珠一翻,脑袋一歪,再次被气晕了过去。
随即。
欧阳修与苏良再次回到了茶座。
苏良本来已经打好腹稿,也想讲几句,骂一骂高若讷。
哪曾想。
欧阳修的战斗力实在太强,直接将高若讷气吐血了。
他若再开口。
恐怕能将对方气死,当即也不再言了。
曹佾站在蹴鞠场中间,拿着扩音器,高声道:“诸位看官,高修撰并无大碍,已抬下去休息,接下来,让我们来欣赏下半场的比赛!”
看台上的看客顿时欢呼雀跃,纷纷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