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跑来教你武艺,你这样的悟性如果不学高深武功委实可惜。仅仅半年你就有这样的进步,再给你几年时间,江湖人排定的武榜肯定会有你的名字。这样也好,我能安心一些了。”
厉冰雪脸上的笑容颇为轻松。
这话听着似有几分深意。
陆沉便问道:“安心?厉姑娘此言何意?”
两人返回花厅饮茶,厉冰雪边走边说道:“过几天会有大朝会,届时会确定江北大捷的封赏诸事,我们的去向也会落实。等开完大朝会后,陛下按例会在宫中设宴,我们和朝中大臣以及一部分勋贵子弟都会参加。问题在于,这场宴会的时间刚好和每年的筵论重合。”
陆沉对朝廷的细务缺乏了解,便虚心地问道:“何为筵论?”
厉冰雪答道:“每年十一月初至腊月上旬,朝廷都会开启经筵与论武,前者是为研读经史而举行的御前讲席,置讲官大多由翰林学士充任,后者则由京军各级将官比拼武艺和兵法,二者合称筵论。经筵肯定与我等无关,但是论武这件事,我觉得京军肯定会借着这个由头压下边军将官的风头。”
陆沉微微皱眉道:“边军将士的风头源自于江北大捷,难道一场所谓的论武就能让京军扬名?”
厉冰雪哂笑道:“所以我不喜欢待在京城,这里很多人总有一种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处事风格。”
陆沉这时忽然明白过来,厉冰雪主动与他切磋不是想要在他面前彰显武功境界,而是担心他的武艺太差,很有可能成为京军武将针对的目标。
厉冰雪望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已经了解自己的心意,嫣然一笑道:“放心,到时候对面下场的也只会是年轻将官,据我所知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你的武功足以应付。再者你这次名扬京城也不是靠战场搏杀,而是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只要随便应对几下,陛下自然会叫停后面的挑战。”
“我其实不担心这个,只是觉得……”
陆沉微微停顿,神情复杂地说道:“陛下也挺不容易的,成日里要面对这群糊涂人。”
厉冰雪扬眉道:“糊涂?他们一点都不糊涂。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这些人个个都是精湛自如,有时候连我爹都忍不住感叹,要不是靖州掌握着大齐西北门户,将士们的饷银肯定要不到。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也没有实额发放的时候,每次都会克扣几分,要是我爹从中再捞一笔或者对下面监管得不严格,将士们顶多能拿到三成的饷银,这连养家糊口都不够,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陆沉轻叹一声,道:“如果不是令尊和萧大都督在边疆支撑大局,无法想象局势会糜烂到怎样的地步。陛下纵然有心改变这一切,朝中的症结却过于深重,很多时候他也只能无奈以对。说到底,左相在朝中的实力太庞大,即便他通过种种方式表明自己不是权臣,可这两个字早已成为现实。想要捅破这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恐怕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
说到这儿,他脑海中猛然蹦出一件半年前的往事,继而陷入沉思之中。
厉冰雪望着他眉头微皱思索的模样,并未出言打扰,只是安静地看着。
……
南城八平坊,右相府邸。
散朝归府的右相薛南亭来到正堂,抬眼看向毕恭毕敬站着的长子薛若谷,淡淡问道:“今日可有陆家的拜帖?”
薛若谷答道:“回父亲,并无。”
薛南亭目光微凝,悠悠道:“陆沉虽然年轻,却足够沉得住气,你要多学学这等气度。”
薛若谷时年二十三岁,去岁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修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