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斯切断了他对科摩罗的窥探,罕见地皱起双眉。尽管这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佩图拉博仍然注意到他异常的表现。
“有任何问题吗?”佩图拉博问。他的机械身躯和考多利斯地表的情景出乎意料地合适。
在钢铁巨人的身后,无穷无尽的管线正隐藏在破碎幽黑晶体的表层下方,向远处蜿蜒。在硫磺味蒸汽构成的迷雾中,不时可以看见硕大的残破齿轮、倒塌的铁荆棘丛林和缺少维护的灵骨灰白的残片。
无视钢铁残片中那一抹蹦跳的红黄蓝杂色花影,考多利斯恰恰宛如一张画片灰黑的单色映像,刻画着已毁帝国最后留给世界的可憎一面。
“你的兄弟,康拉德·科兹……”莫尔斯斟酌着他的用词,同时利用延长的话语空隙,小小地吊起佩图拉博的好奇。“他正在准备一份……令人惊奇的厚礼。”
“厚礼?”佩图拉博重复道,一些纳米机械在地平线上静悄悄地跑过去。“给谁,科摩罗吗?”
很不幸,他无法不去想象,科摩罗是如何被康拉德·科兹用一名基因原体和一位血伶人能够做到的一千种方式摧毁的。
“不论是科摩罗,还是他自己,他的创造都算是一份上佳的礼物。但我个人认为,他真正想要将礼品献给的对象,其实只有一个。”
莫尔斯脸上挂起古怪的笑意,继续向前走。考多利斯地表坑洞中燃起的烈火在他脸上投射出金红的颜色。
“帝皇?”佩图拉博稍作思考,得出答案。
莫尔斯耸了耸肩:“是的,以及我决定让你先自己猜,康拉德·科兹到底做了什么。就理论而言,他的幻想王庭确实对帝国……至少算作无害?”
大机器人迷惑地晃了晃头。在两秒之后,深知他大概跟不上科兹的思路,佩图拉博放弃了无效的广泛猜测。
前方,丑角剧团长的皮靴在地表的碎水晶中留下一个个流动的小坑,他挥动着短刀,斩开一路的铁质树丛——考多利斯的大量微型纳米机械在有机物死去后,一点点将地表置换成无机的状态,让考多利斯化作一颗幽灵般的死亡行星,毫无生机地沉睡在网道的深处。
剧团长厌恶地捏着他面具上的骨白鼻子:“两位尊敬的客人,荣誉的演员,暂时的独角与瓦尔的化身,你们闻不到这里的浑浊空气吗?哦,这些不幸的奸笑,咯咯的低语和幻象的暗示,这些摄魂夺魄的恶魔气息与吸吮灵魂的饥渴?污染深入了世界的核心,扭曲的预兆抓挠着翻滚的天空!”
“伱感受到什么了,星神碎片?”莫尔斯拍了拍佩图拉博,“我只是一块无辜的古老密言聚合体。”
“哦……”佩图拉博后知后觉,根据花衣灵族的话推断道:“这里有饥渴的她诞生时留下的回响?”
剧团长挫败地缩成一团,坐在地上,抓了抓他头顶装饰用的多色花穗。
“污染很严重,太严重了,句号落在纸上……”他嘟囔着,将梦石护身符的绳带抓在手中甩成一圈,“瓦尔的墓穴,瓦尔的月亮。如果现在后退……你们已经得到炼狱舆图,还有道路,千万条交互的道路……你们已经得到,就在考多利斯……”
“还有多远,阿瓦塔?”莫尔斯喊了一声。
阿瓦塔站起来,踢飞一丛铁荆棘,然后从不知何处摸出一块手帕,蹲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擦拭着半块显露在破碎黑色晶体内的石碑。
“就在这里,”灵族忧伤地说,当他再次抬头时,欢笑的面具不知何时替换成一张悲哭的假面。“就在这里,匠神的灵庙,破落的神龛,衰落的证明。”
佩图拉博估算着半块石碑附近的地貌,移动的数字在他的心智中高速流淌。
他抬起右手,能量炮稍作预热后,精确地点射了黑水晶地面的数个结点。剧团长立刻跳开,在他落地的那一刻,第一层水晶迅速崩塌,露出一层新的类似某种石质品的表面。
“嗯……”灵族轻轻哼了一声。
佩图拉博绕着坑洞转过三分之一圈,找到第二个合适的角度。他精密地调整着能量的输出,一束幽绿的激光缓慢地割开石面,切断未知的古老材质表层。
当第二层物质被剥离,剧团长自觉地把梦石系到颈部;乳白的光晕覆盖在他身体表面,隔绝愈发浓厚的亚空间能量波动。
佩图拉博疑惑地发现他耳中多了一阵喃喃低语般的沙沙声,就像电流在神经表面奔行。他仔细地辨认着,惊讶地确认这是他的听觉模拟装置内部的机械,受到了不应出现的磨损。
“这里究竟有什么,剧团长?”莫尔斯在佩图拉博继续工作之前沉声询问。
“谜底已诉千百遍,”阿瓦塔低语,兴致平平,“万神殿在昔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