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的,他就是一个笑话,一只蝼蚁,任何人都能轻易踩死他,可是所有人都偏偏不去踩,高抬贵脚,他们看戏似的欣赏着他落叶一般的命运,践踏、欺辱,高高在上。
陆观南嘴唇翕动,干裂的嘴唇撕裂了一道口子,渗出血珠,他抬手抹了抹,刚抹掉,又迅速冒出了血珠,他抿着下唇,咽下这血腥味。
“你好大的胆子!”
陆渊今日这才正眼看陆观南。
陆温白脸色惨白,躲在魏氏身后,“娘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儿,人证物证都在,还能有什么误会?”
魏氏一想到自己的宝贝亲生儿子差一点就被毒死了,恨不得现在就将陆观南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这个农妇之子,阴差阳错才登了大雅之堂,进了高门当了贵子。而她的亲生儿子,却流落乡野,饥荒饿肚子,暴雨居无定所。叫她焉能不恨?
跟在魏氏身后有个着花色服装的中年女人,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公爷,夫人,大公子这些年跟着奴婢吃尽苦头,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却不想要被这个鸠占鹊巢的假货谋害!”
这女人是陆温白流落乡下时的养母,也是当年接生的稳婆,蔡媪。
当初那农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哭又笑的,行为举止疯疯癫癫,第二日竟将孩子丢掉,也是幸好被她所捡,抚育陆温白。也是她,窥探出当年抱错之谜,果断带着陆温白寻亲。平昌公府为了感谢她,特意将她留下,在魏氏身边做个嬷嬷。
“苍天有眼,若是一切无误的话,大公子才是清都人人赞誉的翩翩君子,而这个人!”蔡媪愤怒控诉,“一出生后,就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丢在脏兮兮的土坑里,可能会被饿死,也可能会被冻死!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偷大公子的,却不思感恩!奴婢斗胆,当着众位清都贵人的面,请公爷和夫人处死这个假货!”
“轰隆”一声,原先还艳阳高照,突然阴云密布,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
那一声惊雷,击在陆观南上空,仿佛贯穿他的骨髓。
原来是这样吗……他……一出生就被母亲抛弃了?
“处死?!”陆温白急切摆手,“不不不!”
徐钟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热闹,只恐场面不够混乱,叫道:“就这么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
“还请诸位做个见证!”陆渊打断众人议论,“今日我平昌公府出此等祸事,实乃天命弄人,我亦欲平息了结此孽缘,但顾念这二十年心血,不忍斩断性命,索性废掉他的武功,从今以后做个废人,再也没有下毒和伤人的能力。”
“平昌公真是宽和之人,若是我,我必杀了此贼人不可……”
没有人对这个决定有质疑,甚至都觉得陆渊还给他留一条命,已是大慈大悲。
陆渊粗声道:“来人,取铁棍来!”
很快,有下人将陆观南五花大绑,将人带到正厅外的四方院里。
陆观南方才得知自己被生母丢弃,再有被七皇子下了软筋散,毫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
那根棍子,乃精铁凝炼三月而成,重千钧,掷地有声。
府上高壮大汉正要动手,忽听一道声音。
这声音,脆,灵。
如同寒冬里,湖面上的冰陡然碎裂。
“他是祁王府的奴隶,是本世子的人,要动手,是不是该先问过本世子呢?”
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刚才那种情形下,竟没有最厌恶陆观南的凌纵出来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