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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自不必多言,何以酒楼再成一绝?原来“醉扬州”并非临街设铺,而是隐于深巷之中的流水桥畔。它原叫“香园”,因着园中多植江离、白芷、杜若、蕙芷诸芳草,故得此名。香园本是某望族的别业,建造所费不糜,颇有大家气象,曾也名噪维扬,无奈望族后人无能,败掉了家业,也将这园子卖了。几经转易,香园便成了今日的“醉扬州”。
那望族选址偏远,自是为了躲避俗务,却如何料得这园子有朝一日迎来送往的尽是酒肉之徒。建园之时,他们也绝计料不到那番身后遭遇。时移事易,大抵如此。
如今“醉扬州”声名在外,老板近年又大肆修葺一番,让一个原本破败荒凉的宅子,复又生出许多奢华气象来,往来其间者,非富即贵。时已正午,一群人簇拥着个锦衣公子往醉扬州而去。那公子二十上下的年纪,面上无肉,却敷着厚厚的脂粉,一双三角眼时常往上翻着,神色甚是踞傲。便有几个乞丐缠了上去,公子极是嫌恶,命家丁打了开去,自己径向楼里而去。
楼中果然富贵异常,处处皆是身着绮罗之人,偏偏在在正厅南窗之下,坐着两个衣衫破旧的男子。一个花甲年纪,头发花白稀疏蓬乱,只用一根木头簪子胡乱簪着,脸上横七竖八挂着好几条张牙舞爪的刀疤,最是右脸那条,直从头顶鬓发里斜拉至嘴角,扯得眼睛嘴角扭曲狰狞,便是青天白日里见着,也无端骇人,正是那日因着赵朴主仆嘲讽上官清而起了冲突的王老儿。另一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尖嘴猴腮,瘦得皮包骨,留着两撇八字胡,模样颇有些滑稽,便是他那日的同伴。两人推杯换盏旁若无人,吃得好不快活。
他二人衣着寒微,若在他处,也不打眼,只是在“醉扬州”中,与那些锦衣鲜服的贵人们一相映衬,便有些格格不入了。那锦衣公子皱了皱眉,面色有些阴冷,便有狗奴会意。一个脸长如马脸的家奴使劲拍着桌子嚎道:“小二!小二?死哪儿去了,快滚过来!”
“来了来了!”话音未落,就有跑堂的一溜烟过来,笑道“三爷,您吩咐?”
“谁让你们把狗放进来的?”那厮指着南窗下的两人,又指指身后的主人道:“那两个穷酸碍着我家公子爷了,给爷撵出去!”
小二面有难色:“三爷,开门都是客,我们也不能……”
“这是我家公子爷的意思,你敢不从?”那被称作“三爷”的马脸家奴又吠道:“咱马公子爷是扬州城的什么人物?那等穷酸也敢跟他平起平坐?”好一只狗奴。
狗奴之谓的由来,已不可考据,但人与狗之别,是人为一口气,狗为一口饭。若人不好好为人而为奴,气节全失骨气全无,自是为了在主人那里讨得好处,倒与狗别无二致了。畜牲越像人,主人越惊奇,越宠爱,是以那狗奴越像人,也越能讨主人的欢心了。看那位似因上辈子六根未净以至于此生投胎依旧尖嘴猴腮不脱畜牲形容的马公子半眯缝着眼轻摇折扇摆出高贵骄矜的派头,便也知他对那条狗的咆哮很是满意。
那不是吃了你的胆?话在心里,那跑堂的到底不敢说出,只在嘴上讨好:“小的自然知道这位就是马公子,只是……”
“啪!”狗奴哪听他分说,径自卷起袖子,叉起一巴掌狠狠扇向跑堂的,跑堂的脸上登时出了个五爪印。酒楼中虽嘈杂,这一巴掌却打得又狠又重,声音极响,一时竟震得四周静了静。待明白是何因由,不少吃客都停下杯箸看好戏,南窗下那两人也往这边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