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正觉得这家丁打错了主意,就听李大人怒骂道:“贱人!”
这次拿杖子行家法的不是下人了,而是李大人自己。
被戴绿帽的羞辱比下了料的酒更能催烧心中怒火,他胖滚滚的身体里头一次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将杖子挥得呼呼作响。
小主,
小妾身娇体弱,挨不住打,开始还喊了几声冤,很快就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昭昭和小多站在门外,烛影在隔扇上晃晃悠悠,像是冤死的鬼在颤抖。砰,砰,砰……李大人已经不骂贱人了,杖子落下的声音却越来越重,好似在用木锤凿肉。
昭昭走近,把脸贴上隔扇,想看得更清。一滴血却飞溅到隔扇上,温温热热的,透着腥气。
稍时,那小妾便被打死了。
李大人扔了血淋淋的杖子,接过下人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不冷不热看向一旁端坐的发妻。
“不要声张,拿个席子裹了,随便找个地方扔掉。”李大人的脸像是一团冷腻的肥肉,“这半年苦了你了,这贱人恃宠生娇,没少拂你的面子。如今她死了,你去寻个模样好的、又肯听你话的女人回来补上,要年轻漂亮懂事听话的。”
这种事不是头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买进来的猫儿狗儿死了,重新买就是。
发妻恭声答是。
当李大人推开门时,他脸上已经没有血,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件。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冲候在门外的昭昭笑了笑:“还没走?”
昭昭垂下眼:“您让我在外面候着,我不敢擅离。”
李大人用细小的眼睛打量着昭昭,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容不得外人目睹他的丑相,更何况是杀人?
小多见他似有不悦,忙屈膝道:“李大人,您当真高明啊!方才那丫鬟出来问话,我家小姐还没来得及回答,您就理清实情,开始行家法了。”
李大人笑着看他:“哦,你家小姐原本要回什么?”
小多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家小姐进竹林时,那两个家丁已经……”
他懂事地没再说下去。
李大人杀人杀得理所当然,瞬间没了负担,他示意两人一起往外去,抱怨道:“那个贱人模样好归模样好,但嚣张跋扈,太不懂事,时常和我顶嘴甩脸,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昭昭点头附和,心里想的却是那她和修逸呢。他从未鄙夷过她的身份,更没居高临下地俯视过她,究竟是不在意她的出身,还是情意压抑住了鄙夷?
李大人瞥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喊我干爹喊得不情不愿,今后也不必虚与委蛇。上次票号官司的事你配合得不错。”
昭昭连忙讨好道:“岂会不情不愿?官司我没出力,全靠干爹的手下人会做事。”
李大人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我这五十大寿过得晦气,实在没心情再说场面话了。你是个聪明人,又是那谁的妹妹,我看好你,将来你常来府里走动。”
昭昭听出还有后话,恭敬颔首。
“那场官司里受冤的苦主不少,十几户人联名要去云州报官。我压不住,你下个月去云州走个过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你咬死了他们是共犯就行。”
昭昭沉默,小多偷偷掐了掐她的手。
李大人抛出甜头:“自然,也不能白麻烦你。你和你姐姐不是在民屏港修了栋新楼吗?开业后五年的商税一律免了。”
说罢,李大人晃着胖乎乎的身子走了。
夜风卷着落叶吹来。小多劝道:“昭昭儿,你可千万不能丧了良心,别再给他使唤了!”
昭昭盯着李大人远去的背影,冷笑道:“使唤我?他怕是没这个命。”
——
最近天晴日暖,适合动工。民屏港货仓原本的地基与房梁已经拆除,开始夯实新的地基。几十个力工忙前忙后,远远看去,像是一群在泥里打滚的蚂蚁。
青崖楼。
昭昭支着头,用指尖圈了个圈,框住对岸正在建的新楼,“等完工了,我想插几个自己的熟人做管事。”
席应真懒懒地描着山水画,问:“是成天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她记得小多,第一次进青崖楼就被坑了。“他是个憨子,做不了生意的。”
“不是他。”昭昭放下了手,垂眼道:“他很快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