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正想着这人又是哪路神仙,却见小吏蹲到刑凳前,问她:“小姑娘,怕不怕脏?”
昭昭摇头。
“好得很,不怕就行。”
两袋滴血的东西被放在地上,小吏对昭昭道:“早上刚杀好的猪,血水旺。你忍着点恶心,挑一块捆到背上去。”
昭昭懵了,拿着杖子的四人也懵了,急问道:“你是……”
那小吏掏出一块腰牌,露了露,又掏出四张路引和银票丢在他们面前,冷笑道:“上面人斗来斗去,咱们这些小鱼小虾少掺和。今个儿案子一结,你们就带着婆娘孩子跑。”
能远离风波置身事外,四人求之不得,一时间如蒙大赦,赶紧将昭昭手脚上的绳子解了。
事情由不得磨蹭,昭昭利落地扒开布袋,血腥味扑面而来,冲得她有些想呕。
她杀过人,闻得出这猪肉里掺了人血,味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那晚的记忆涌上心头,昭昭太阳穴砰砰直跳。她脱下外衣,忍着不适抓起一块大小合适的猪肉用绳子往背上绑。
小吏见她丝毫没露怯,意味深长道:“姑娘,你倒没觉得这味道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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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套上外衣,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绑好后,昭昭以为事情已了,却听那小吏笑道:“挨了三十杖的人步子怎会如此稳健,脸上岂能还有血色?”
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昭昭没指望着一点苦不受。她面无表情地趴上刑凳,淡淡道:“做戏做全套,打吧。”
小吏拿起杖子,隔着那层血猪肉打了五杖。
虽然他已经克制了力道,但碗口粗的杖子哪是闹着玩的?昭昭脸上血色全无,额上浮着冷汗,背上渗着血,惨得真像挨了三十杖快死的人一般。
站在一旁的四人收了各自的路引和银票,又有模有样地用杖子头沾了点血,一左一右架起昭昭,往已经升起的公堂走去。
昭昭疼,很疼,疼得心里生出了恨。为什么别人能一手遮天呼风唤雨,她能押上赌桌的却只有身体?归根到底还是命太贱,不值钱。
烈日当空,热烘烘的气浪熏得昭昭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她似是在沸水与冰水中来回浸泡,在纷杂的情绪中生出了好笑的妄想——那畜生昨晚还上她的当,被她试探了个一干二净……若真对她有意,为什么要让她吃苦遭罪?
这念头像条吐信子的蛇,把昭昭吓了一跳。昨晚才下定了心要赶紧远离,今个儿受了点罪,怎么又指望上他了?本就是各取所需,她怎么就生了想吃软饭的念头?
一旦依附他人,就成了任杀任剐、摇尾乞怜的狗,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昭昭恨不得抽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砰的一声。
架着昭昭的小吏将她扔在冰凉的石砖上,昭昭演技上佳,扮出了一副毫无生气的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端坐在上的通判眯眼望了望她,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何必道:“何侍卫,这女娃已经没气了,想必不用再去请游大人了吧?”
何必瞟了地上的昭昭一眼,径自走到高桌边,拿起通判的惊堂木砸出一声雷响,高声道:“你有冤要诉,岂能就这样窝囊死了?哪怕就剩一口气,你也得起来把这桩案子说明了!”
昭昭伏在地上,听着何必正气凛然的声音,暗笑一声他的戏当真像样。
她似回魂一般睁开了眼,颤着苍白的唇说:“……小人命不久矣……还请府衙主持公道,速请游明来与小人对峙……”
昭昭气若游丝,仿佛即刻就要归西。
见她这副惨样,挤在公堂外围观的百姓议论声四起,纷纷为她打抱不平。
通判脸上挂不住,只好对手下道:“快去请!”
何必的人也跟着去。没一会儿,两伙人就遇上了闻声赶来的游明,将他带到了公堂上。
见何必在场,游明神情阴郁,强作镇定道:“听说是个女娃娃告我杀人?”
没等通判和何必答,伏在游明脚边满身是血的昭昭开口了:“游大人……”
昭昭抬起头,脸色苍白似冤魂索命,泛着若有若无的笑:“你还认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