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太祖生于小农之家,年少时不好读书,游手好闲,混迹市井。
且生性虚荣,掏空家底去置办了光鲜的衣裳和马匹,成天跑到城里,和一群浪荡子弟饮酒狎妓。
一日,太祖正在酒楼里和一群纨绔纵酒高歌。
楼下有一老翁牵着孙子走过,指着太祖,对孙子说:你可别学这人。他是西村老湛家的儿子,没什么钱,却总爱跑来城里装大爷,早晚会把家业败光!
太祖无意听见,顿觉自己荒唐可笑。看似活得人五人六,实则谁都看得出他外强中干,默不作声把他当乐子呢。
他大受刺激,当即就把马卖了,走了几十里回家。
后来他发奋读书,好不容易在四十岁考上了功名,却因出身寒微,在官场屡遭冷遇,五十岁才去穷乡僻壤当了芝麻县令。
前朝腐败,县中民变,太祖非但不镇压,摇身一变成了起义军头子。
“太祖披荆斩棘,终登大宝。虽坐拥天下,但到死还穿着粗布衣裳。”修逸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道:“遗诏中末两句是——愿吾后人,勤政爱民,泽被万方。勿惮劳,勿恃贵,勿覆前朝旧辙。”
“想这个做什么?快百年前的事了。”何必干笑了两声,“都说效法先祖,可如今成千上万的皇室宗亲有谁会这么做呢。”
回府后,修逸沐浴更衣,官子玉来给他处理伤口。
见他伤口竟是个在脖子上的牙印,官子玉啧啧称奇:“这印子深得很,怕是消不了。哪来的?”
何必没好气道:“疯狗咬的。”
晚上又下雨,修逸没酒睡不着,闭上眼就想起昭昭冷笑的脸。
烦极了。
他起身,借着月光到案前研墨写字,可雨声吵,心里也吵。
太祖的遗训被无数道声音念诵,叽叽喳喳在他耳边绕。末了,所有声音都像丝线般被昭昭说的那句话捆成一条麻绳,不痛不痒地抽在他脸上——凭什么你这种畜生能有好出身。
门被推开,何必端着蜡烛进来:“主子气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