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意行沉默不语,修逸用指节叩了叩桌案:“派刺客截杀你的人不是我。”
门被推开,一个手脚被紧绑着的人被何必一脚踹进来。
他奄奄一息,明显已经用过刑,身上的伤口流着脓血。
恶臭的气息和满身的污秽让修逸不禁皱了皱眉:“七哥,你自己瞧吧。”
意行起身,走到这人跟前,问何必:“哪找来的?”
“秘密。”何必笑,“您只需看是不是那天的刺客。”
意行记得,遇刺时恰逢雨夜。
对方人数不多,用的武器和招式极其怪异,鹤形蛇影,诡谲飘逸,杀得锦衣卫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连死死护住他的何妄也被打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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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他不会忘,也不敢忘。
意行屏息,用脚尖挑起这人的下巴,瘦脸儿,细长眼,像是东瀛人。
何必道:“崇绮公主私下养了不少暗卫,用的全是安南人蒙古人或朝鲜人。”
意行不太信,淡淡道:“真有出息。不仅养面首,还养杀手。”
门被敲响,有人禀报道:“主子,何指挥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
何妄带着两个抬楠木箱匣的锦衣卫停在了门槛外,没等他开口问,意行就指着脚边的人吩咐道:“好好医治他,我要把他带回京审。”
“是。”何妄应声,目光瞟向一旁默坐的修逸,试探着问道:“殿下,属下把雀儿姑娘送到了客栈,她又哭又闹,以死相逼,非要您回去陪她……”
“一个妓女,有什么要紧?”修逸不屑道,“七哥,外面都是蛇虫鼠蚁,不如留在我这里。”
意行没说同意与否,只道:“我想见见修宁。”
又指了指被放在槛外的楠木箱匣,“我已有三年没见过她。”
修宁幼时身体不好,在皇宫中长大。后来皇后死了,皇帝和宁王关系恶化,便又回到了父兄身边。
每逢她生辰,意行总要寻个由头北上去看她。他会花掉自己大部分俸禄,去寻天上有地上无的珍宝,捧到修宁面前。
意行还记得三年前两人见的最后一面。
他送了修宁两幅画,一副是月宫桂兔,一副是蔷薇。用玉石拼成,色泽相宜,瑰丽惊奇,奢靡却不流于庸俗。画中镶嵌的夜明珠散出清光,光在玉石画中幽幽地转着,每一块玉中都像是养着颜色不同的萤火虫,闪闪明灭,好看煞人。
意行花尽了心血设计,修宁却不怎么开心。
当时她的嗓子还没有哑,声音恬静温柔。
她说七哥,陪我喝酒吧。
于是两人喝了整整一大坛江南梅子酿,醉倒在桌上,面对面趴着,醺醺然对视。
意行说,你许个愿,七哥有求必应。
修宁笑着说醉话,我要骑天下最快的马,用天下最利的剑,去杀天下最该死的人。
意行问,谁是天下最该死的人?
修宁一点点凑近他,热酥酥的呼吸洒在他脸上,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
她说,当然是我的七哥。
一时间意行心中生出无限遐想,却听她又说,七哥,若我早知你会活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当初我不会救你的。
到现在,意行还记得修宁寂然一笑,满脸成灰的样子。
从那以后,她再不见他。
再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