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廉笑道:“是不是觉得,总有一些人不能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事?”
李承乾缓缓点头,“孙儿惭愧,被舅爷看出来了。”
“你呀。”高士廉缓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这个外孙的后背,笑着道:“你已经很好了,自汉武帝始关中这条大河淹死了多少人,淹了多少田地,可史书上,往后的许多年,饿死的,淹死的有多少?可史官来说,却已是极为平常的一年又一年,他们将这些事都写在了史书上。”
“后来汉武帝作了一首瓠子歌,下定决心治水了,那又是极为寻常的一年,这便是史书上学到的故事。”
“孩子啊,你心有向往何惧道阻且长,你罢免了这么多县官,后继补上的人谁敢怠慢政事,即便你严苛又刁难,可你深知,你不信圣贤所书写的道理,你坚信不能总是用道德来约束一些人,因此你治下的关中官吏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李承乾点头道:“谢舅爷教诲。”
高士廉道:“老朽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原来辅机那小子来的时候,老朽也这么教过他,他总是听不懂,现在好了,说完这些话老朽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李承乾捧着茶碗,感受着茶水的温暖,道:“舅爷现在还打牌吗?”
高士廉缓缓摇头道:“不打了,没意思。”
这一次的雪灾有惊无险,京兆府的官吏又一次立功了。
当棉花顺利送到长安的时候,杜荷很阔气地给京兆府所有人分发了一块肥皂。
原本在骊山的权贵纷纷回来了。
正是新年元宵的前一天,已经有不少坊民在准备花灯,他们在期盼着陛下取消宵禁,让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沉闷的长安城有一个热闹的元宵。
皇帝也在这天回长安了,李承乾在皇宫北面的安礼门前迎接父皇。
这一次父皇没有耍性子,安安稳稳地返回了长安。
李世民坐在车驾上,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儿子,微微点头,又收回了目光。
“皇兄!”李丽质带着几个妹妹先走了上来。
看着父皇的车驾进了皇宫,李承乾揣手而立,道:“听说你骊山大营还主持用度?”
她笑道:“皇兄是担心妹妹会得罪人?”
“看谁敢对你有怨言?”
她骄傲一笑,领着妹妹们又叫上了稚奴与慎弟先一步去了东宫。
等人都散去得差不多了,太子还站在原地。
老太监上前道:“殿下可还有事要吩咐?”
“没有了,孤还有些事要办,你与父皇说一声。”
“太子为国事劳累,老奴怎敢耽误,这就去告知陛下。”
李承乾点头走向太液池的一側,这里放着不少的棉花,爷爷与小兕子正在端详着。
“李道长还没出关吗?”
“没有。”明达闻了闻棉花的味道。
宁儿与小福将棉花全部铺在了地上晾晒。
李渊努着嘴问道:“这就是你盼望得到的东西?”
李承乾解释道:“孙儿打算让麹智盛回高昌。”
“让他回去?”
“给孙儿种棉花,顺便建设安西都护府。”
李渊若有所思,迟疑道:“竟是为了这东西,关中不能种吗?”
李承乾摇头道:“这个不像葡萄,葡萄是长在架子上的,棉花会占用耕地,再者说郭骆驼还在培育种子,而西域有大片的土地,伊犁河沿岸能够种数不清的棉花。”
刚去禀报的老太监慌张张又跑来了,他行礼道:“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李承乾享受着阳光的温暖,躺在铺平的棉花上,道:“不是说过了吗?孤还有事要忙。”
“可……可陛下他……”
听对方结结巴巴说着,道:“你就回禀父皇,孤正在为大唐谋求进步。”
“喏。”老太监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怎么又召见皇兄了?”
“孤将雪灾后的一堆事的呈报,还有近来的朝章总结以及今年各县治理的改观情况都放在甘露殿,一共十六份卷宗,请父皇总结归纳,以及下一个三年的目标。”
李渊喝下一口茶水,笑呵呵道:“看来这些天,你是废了不少心力。”
“无妨,父皇若不看不理,郑公会去劝谏的。”
“他该有多为难?”
“朝中这么多能臣。”李承乾翻了一个身,侧躺在棉花上,又道:“这点小事,对父皇来说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