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镜面的水银已有些斑驳,可胡承荫还是被镜中的自己下了一跳。
只是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胡承荫似乎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
他曾经白皙的皮肤如今呈现出颓败的灰黄,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的胸膛肋骨根根分明,肚子深深凹陷,仅剩下了一层皮。浑身上下都是因为背塃在窝路里撞的细小伤痕,手脚的指甲里满是黑色的污垢,因为许久不穿鞋,穿上原来的鞋子竟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胡承荫摸了摸自己的肋骨,镜中人也摸了摸肋骨。
胡承荫哑然失笑,镜中人便也苦涩地笑了。
难怪街边那阔太太会把他当成拉洋车的,如今连他也认不出自己来。
出了澡堂子,胡承荫带着老老小小一起去镜中天的理发店理了发,还带他们去“恒昌号”买了新衣裳,这都是石欀头曾经为他做过的事。
店里的伙计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试着各种面料和款式的成衣,走出店门的时候,每人一身簇新又时髦的装扮,完美地融入了这富丽的街景。
“阿青,你怎么也不给自己也置办一身儿?你看你身上这衣裳都旧成什么样儿了?”
胡承荫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学生,这种衣服我们学校里是不兴穿的。”
马春福撇了撇嘴:
“你们学校规矩还真多啊,这衣服多好看,怎么不兴穿?”
“马大哥,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想去哪儿啊?”
“我打算好啦,回老家!我已经问过朱伯了,他说他年纪大了,去哪里都无所谓,小江和二贵也早就没有家了。我琢磨着,那就先回我的老家石屏吧!自打我离开石屏,我就对自己说,不给大哥、二哥报仇,我决不回老家!如今已经十几年了,终于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临行前,胡承荫又带着大伙儿去了个旧县城最有名的荣泰糕饼庄,店内甜香四溢,小江和二贵忍不住直流口水。胡承荫买了店里最有名的鸡蛋糕、萨其马和五香牛肉,每一样买了两份,店家用油纸悉心包好,再用麻绳捆成两提。
出了荣泰糕饼庄,胡承荫拎着两提糕点,一行人一起出了城,直奔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