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染被迫和李聿对视,凛冽的目光如冰如芒,在她脸上凌迟,刮剜。
透骨的寒冷蔓爬全身,混合着死期将近的绝望,令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不回答,而是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李聿。
见她沉默,李聿力道一重,冷峻的脸更是阴重诡邪,像是索命的阎罗:“她因何出宫?你都说了什么?”
灼染凄然的扯动一下嘴角,声音很轻:“嫔妾只说,那雁门关纵火焚屋的侍女仍然在宫外逍遥。”
李聿听罢,更是怒不可遏,狠狠的掐住她的脖颈:“你这该死的毒妇,怂恿她出宫害她受辱,朕恨不得掐死你!”
灼染的咽喉一紧,出现了耳鸣脑嗡之状。她感觉脖颈要被李聿扭断,头身即将要分离。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她,她的灵魂正在一点点的离开躯壳,奔赴黄泉。
她没有挣扎,涣散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李聿那张残戮尽显的脸上。
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死去时,力道突然一松,她终于得以呼吸。
“呵呵。”
她突然凄凉的笑了,泪珠一颗颗滚落,轻洒于面。
“真的是嫔妾怂恿而致吗?若非她做贼心虚,又怎会出宫?”灼染泪眼朦胧,继而自嘲一笑:“我不过是试探一番她,在你眼里就成了罪该万死的毒妇,她派人纵火害我,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那又算什么?”
李聿面沉似水,目光深邃且复杂的凝视着她,那只手依旧握着她的脖颈,却再没有多加重一分力,顷刻间虚软了下去,像极了轻柔的抚慰。
“陛下厚此薄彼,皆不能一视同仁,公道何在?公平何在?”
灼染声音颤抖的发问。
“影子永远都是影子,无资格与正身相提并论,怎配得到一视同仁?”李聿顶起她的下巴,抿闭的唇溢出无情无温的话。
灼染拂去眼泪,神色一片清明:“是啊,贵妃娘娘是陛下发妻,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即便她杀人放火又如何,在陛下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是嫔妾痴心妄想,无自知之明,将假戏当做真,陛下不是说嫔妾该死吗?那便该死吧。”
她闭上眼睛,一副万念俱灰任由处置的姿态,摇摇欲坠的身体朝他倾斜,以便他能更轻而易举的掐死她。
面对她的靠近,李聿无动于衷,缠绵阴鸷的眸捆缚着她,修长的五指僵握着她的脖颈,力道却如封禁一样,使不出半分。
灼染睁眼,与他对望,很快又移开视线,看着他身后那精美的鸳鸯戏水屏风,云淡风轻的一笑:“嫔妾忘了,陛下还要继续利用嫔妾,嫔妾还不能死。”
李聿脸色更加阴恻,乌云密布,蒙着厚厚的铅云。
灼染只以为说中他的心思,又继续道:“贵妃受辱,虽非嫔妾所为,却也是嫔妾一手造成,不如这样吧,陛下可将贵妃所受屈辱按在嫔妾头上,然后废掉嫔妾,将嫔妾列为娼妓之流,逐出宫,也算是替贵妃挽回了颜面。”
李聿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更是幽冷难辨,凝望她片刻,抽手而去。
灼染无力的倒在地上,紧绷的心一下子得以松懈。看着窗棂外雾气缭绕的华清池,虚虚幻幻,看不清辨不明。
李聿没有治罪于她,亦没有采纳她的建议将夷女受辱之事按在她头上,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李聿对她生了一丝恻隐。
这份少的可怜的丁点恻隐是她终日讨好与奉承换取而来的,庆幸的是,足以可以用它来活命。
接下来日子,李聿再没来找她,而她也已经离开华清池,回到了隐蔽安静的翠微宫。
过了几日,听说夷皇贵妃搬去了蓬莱殿小住,并赐华清池汤浴,自那以后,华清池便不再属于她,而是成了夷女的专属,夷女命人将之前的浴汤全部抽干,通过地下水道引了新一批的天然泉水供她洗浴,且李聿为了博得她的欢心,将华清池进行了一番修缮大改,池内皆以玉石铺砌温泉底部,四周琉璃墙面则是用金碧灿然的黄金打造,富丽堂皇宛如仙宫,俨然天上人间般致幻致美。
灼染得知了这些,表情淡然,只安心待在翠微宫,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反正李聿已不再授意她去玉华宫揽罪,她自然乐的清闲自在。
秋去冬来,日复一日,仍不见李聿来翠微宫,更无宣召她去望夷宫侍寝。
她失宠了。
失宠后,除了吃穿用度日益缩减愈发淡薄,其余都还好。
翠微宫门庭凋零,极少有人踏足,倒是尔雅时常来看看,迟婳偶尔经过时也会来稍坐片刻。灼染便在雅阁内绣些花样,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这日,尔雅没来,倒是迟婳来了。
迟婳告诉灼染,武安君犯了事,被廷尉司收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