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上个星期天,两人去龙潭公园,甄凤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勇气,带来家里的照相机,还激动地精心酝酿了一次看似偶然的,请路人拍的两人合影。两人的合影,不是古板僵直站立的并排合影,而是徐利正在踮起脚够树叶,她则靠在大树树干上,默默注视着徐利的姿态。两人都显得格外自然随便,简直就是与周围树木和谐相处的组成部分。徐利当时感到有点突兀,但心里却异常愉悦快乐。
这时他望一眼露出端倪的照片,情不自禁想看个究竟。甄凤未轻轻拉过去牛皮纸袋,将纸袋口捏捏紧,俏皮地撅嘴摇头,活像一个顽皮的小丫头,终于有了卖弄最拿手好戏的机会。她忽然有个建议,忍不住高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去看电影去,怎么样?”
“现在?下午还上班呢,而且下午一上班就要去开会。中午时间太仓促了。”徐利着急道。
“不,是晚上。傻冒,谁不知道中午太紧张了。好像就你们忙似的。我们打眼机,唉,现在叫采煤机车间了,我敢保证,应该是全厂最忙的,为啥了?你先别说。我知道你要说啥———就你们铸造车间?其实现在有没有你们铸造车间都无所谓。为啥?”
“为啥?”徐利本来正私下活动着离开铸造车间到设计研究所,但一听甄凤未这么说,由不得想说几句,为铸造车间打抱不平,“铸造车间为啥就这么被你们看不起?没有铸造车间这些热加工,哪有你们加工的毛坯?哪有你们冷加工……”
“问题是,你们帮不上采煤机的啥忙,你不也说过,采煤机大摇臂不是差点没让铸造干么。”甄凤未刚才的娇羞和温柔瞬间不见了,平素说话的麻利执拗劲又回来了。
“走,边走边说。”徐利笑了,他望望甄凤未,心想甄凤未执拗的一面,既可爱又可气。采煤机车间和铸造车间之间孰高孰低的争论,不应该影响他们两人当下的心情,这样想着,他马上很释然地笑道:“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甄凤未却不依不饶:“本来就不是说不说的事,本来采煤机车间就是中心,全厂的中心,铸造车间靠边去。”
徐利哈哈大笑了。他对甄凤未更了解了,她的可爱之处太多,唯一一点就是,娇羞温柔之余,偶尔会有洒脱或说撒泼和执拗。不过,并不令人讨厌。有时反倒显得幼稚得让人怜惜。这种也正是吸引徐利的地方。徐利的朋友曾对他说,他的女朋友一看就挺可爱。他觉得这是实话。甄凤未的魅力,用他的比喻,就像通常所说的玫瑰,可爱的很,但有时候有点刺。不过,他喜欢带点刺的玫瑰。
“小甄,那你复习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忙一下?”他们走过工具车间时,徐利笑着问甄凤未。他走起路来,两条腿格外轻快,身体展展的,用甄凤未的话说,身轻如燕得像个运动员。徐利在大学里,就是体育爱好者,爱玩,玩的都是新潮的。
“所以呀,其实我早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哼,我就看你心里想着我没有。”说着,嗔怪地斜视一眼徐利。徐利扭头看着并排的甄凤未,矫健的步子显得更轻快了。他哈哈大笑:“好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行呀啊,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包了你的复习考试。来,就从工具车间办公室平房这里开始啊,预备,开始。”
徐利的两条长腿甩开时,像快马跃蹄,嗖嗖夹带着风。
“嗨,徐利,比赛呢!”忽然有人喊到。随着笑声,路边工具车间平房里有人出来。徐利颇为得意的笑声更响亮了。
他向平房那边招手,像检阅队伍。相反,甄凤未浑身不自在,众目睽睽的,还和他们逗什么趣呢。真是的。
工具车间的人偏偏不识趣,出来对徐利说:“唉等等,徐利你来一下,我和你说个事,唉,没事就一分钟时间,就一句话。”有些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着急,越是添乱。看得出,徐利不太情愿,但碍于面子,不好推脱。她向甄凤未挥手:“等等,我去一下马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