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她松挽着头发,穿着襜褕、披着衣裳,打扮得妖调非常,秋日里竟露出雪白肩膀,拿眼忒斜着笑望着他。
宝玉已知其意,这是要把他拉在浑水里,弄一个不清不白的名儿,当下又羞又急,不尴不尬的,又不好斥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说道:“嫂子费心了,倒是叫小丫头们送来就完了,怎么又劳动嫂子亲自送来?再说我又不饿。”
那夏金桂道:“自家人何必说这些套话。嫂子关心你,你难道不领嫂子的情?”
宝玉道:“嫂子请回吧,我这会子困乏得紧。果子放着我一会儿吃。”
金桂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嫂子现在死了男人,守着活寡,日子难熬的很。兄弟不如跟我离了这里,咱们到外头度日去吧。”说着硬往外拽。
宝玉不觉红了脸,正色道:“这是什么话,简直混帐透顶!嫂子快松手,不然就嚷了。”
谁知金桂是个力大的,只把宝玉拽到门外,忽而袭人挺着肚子回返,见此情形顿时变了脸色,禁不住骂道:“好个贱妇,竟来勾搭宝二爷,快来人啊!”
夏金桂气急,上来便要打袭人的肚子,亏得宝玉拦着,不然说不得就是一尸两命。内院闹腾声引得丫鬟、婆子来看,眼看扭打起来,紧忙上前分开。又有人去叫了探春、惜春来,可巧此时两女正与薛姨妈、宝钗说话儿,众人到得内院儿,薛姨妈顿时气得浑身哆嗦。
指着那夏金桂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当日一念之仁,早知如此就该将你撵走!”
那夏金桂挺着胸脯道:“什么一念之仁?当我不知‘三不出’吗?要不是怕贪了官司,你们母女岂会容我到如今?”又瞧着宝钗与宝玉道:“我如今连男人都没有了,白白的守寡。你们倒快活了,也不管我难受不难受。”
薛姨妈哪里能忍?上去就打,那夏金桂却一脚将薛姨妈踹倒在地。宝钗见此,也顾不得娴静,领了莺儿上前将夏金桂打倒在地。
薛姨妈气得骂道:“反了,反了,连婆婆都打!”
那夏金桂委顿在地,口中却叫嚷道:“我就反了又如何?你们若是真个儿有能为,干脆就杀了我,不然还等着我害你们不成?”
薛姨妈气急,起身寻了角落里的锄头便要打杀了夏金桂,唬得探春、惜春赶忙上前拦下。夏金桂见势不对,起身一溜烟的跑回家。
待院子里安静下来,探春与惜春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如何说。薛姨妈尴尬道:“往后,往后拦着些,不许她进门……不对,是不许她出门。”
待薛姨妈与宝姐姐回去了,探春、惜春姊妹二人凑在一处为难不已,惜春便道:“这薛家……怕不是良配啊。依我看,不若给宝二哥寻个小门小户的良家女子呢。”
探春苦笑道:“咱们家如今是罪人,便是小门小户也瞧不上。只有那贪图钱财的才会凑上前来。”顿了顿,又道:“这样也好,宝二哥这性情,也就宝钗能看顾得了。”
却说夏金桂回去之后憋闷房中几日,其后忽而转了性情,待人逐渐亲热起来,又在薛姨妈跟前跪下认错,日日陪薛姨妈唠嗑,婆媳逐渐融洽起来。薛姨妈虽狐疑不已,却也颇为欣慰。
宝钗与宝蟾却不信,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夏金桂哪里就转了性子?只怕私下里定谋划着什么。
转眼到得腊月里,这日夏金桂早早起来,煮了一碗汤端着拿到宝钗屋里,见宝钗刚起来,正在洗手,笑道:“平时我对姑娘不好,有些惭愧,今儿特给姑娘端碗汤以示心意。”
宝钗见她殷勤献好,也觉突然,只是面上笑道:“怎么不叫丫头端来,还要亲自动手。你先放那吧,我梳洗了就喝。”
夏金桂应了一声出去了。
宝蟾刚巧走来,见她走远了,紧忙进屋道:“姑娘快别喝那汤,里面定是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