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太医诊过脉相,又问过贾琏日常用度,旋即皱眉道:“不该如此啊,请恕老夫直言,二爷此等情形分明是中了丹毒之相啊。”
“这——”贾琏羞于启齿,可到底还是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为治难言之症,我曾用过熏药。”
王太医赶忙问道:“那熏药如今可还有?”
“倒是剩下了一份儿。”当下亲自起身寻了来与那王太医过目。
王太医拿在手中,见其形状好似窝头,又低头嗅了嗅,当即心下大定,说道:“错不了,回二爷的话,此物内中定然藏有铅汞。”
贾琏想着贾敬服用丹药十几年方才烧胀而死,自己不过用了七日熏药,想来理应无碍。
不料,那王太医却摇头道:“二爷,这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啊。我观二爷情形,只怕丹毒中的颇深。”
贾琏便问:“不知可有解法?”
王太医摇头不已,说道:“在下并不知治丹毒之法,二爷或去寻访道门真人可得解法。”顿了顿,又道:“如今二爷不过是头疼、齿松、口有异味,这丹毒遗祸非止如此……只怕不利子嗣。”
贾琏怔住,心下暗忖着怕是果然如此了。自打用了熏药之后,也不知为何,心下对那床笫之欢便少了许多兴致。非但如此,前几日舍了重金寻那鲍二家的(多姑娘),鲍二家的各种手段用出来,偏贾琏绵软无力,好半晌才草草了事。
贾琏这会子心下绝望,这往后非但没了子嗣,只怕连男欢女爱也求不得了?
那王太医起身告辞,贾琏回过神儿来,连忙送上簿仪。待回返自个儿书房,贾琏心下懊恼不已,却知此事不可传扬出去。
如今他承嗣、袭爵,来日荣国府便要落在他身上。若被老太太得知往后不能生子嗣,只怕这爵位……说不得就要落在二房头上了。
又想起尤二姐当日滑胎的是个男孩儿,贾琏心下惋惜不已,若那一胎坐住了,哪里还有今日之祸?
心下越想越烦闷,贾琏便再也待不住,干脆只领了两个小厮往外头去游逛。不知不觉便到了三姐儿住处。
自尤三姐回返京师,贾琏倒是来过几回,奈何因着尤二姐之事,三姐儿恨急了他,每回都不给好脸色。时日一久,贾琏也就不来了。
今日念及二姐儿的好,贾琏便想寻三姐儿说说话儿。可巧,往日三姐儿这里门庭若市,偏这日闭门谢客。
贾琏上前叫门,那小丫鬟问过三姐儿,这才引着贾琏入内。
已然入秋,贾琏入内便见尤三姐一身轻纱歪在榻上,赤着一双菱脚不说,身前褙子散开,竟露出内中抹胸来。
手中拿着个云铜黄竹的烟枪,正恣意的喷云吐雾。瞥见贾琏进来,尤三姐便笑道:“好姐夫今儿怎么来寻我了?可是要商议七月半去瞧我那苦命的姐姐之事?”
贾琏眨眨眼,恍然过来,原来过几日便是七月半。于是赶忙说道:“正是,不知为何,今日思忖起你姐姐来,心下愈发不忍。”
尤三姐忍不住骂道:“你这骚狗但凡有一分真心在,我姐姐又哪里会被人苛待而死?”
“这——”贾琏不知如何分说。他先前只当尤二姐是个玩物,并不曾有什么真情实意,是以也全然不在意尤二姐与贾珍、贾蔷过从甚密。
有道是‘失去了才知惋惜’,说的便是贾琏如今情形。
偏此时贾琏头疼起来,转瞬便疼得天旋地转。
眼见其扑倒在软榻上,尤三姐只道其又起了歹意,抬脚便将其踹了下去。起身正要破口大骂,却见贾琏面上冷汗连连,因是讶然道:“你这是怎地了?”
“疼,头疼!”
尤三姐赶忙吩咐丫鬟将其搀扶起来,眼见贾琏头疼得直哼哼,不似作假,忽而心生一计来。当下点了丫鬟吩咐道:“去我箱笼里,将刘公子送的那一盒阿芙蓉膏取来。
”
丫鬟转瞬回来,送上一只八角盒。
尤三姐清理了烟袋锅,内中续上阿芙蓉膏,点燃后自个儿抽了两口,旋即送到贾琏面前:“你抽两口,抽了就不疼了。”
贾琏病急乱投医,也不疑有诈,揭过烟枪抽了两口,起先咳嗽连连,待略略习惯了,这头果然就不疼了。非但如此,整个人更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贾琏便一边厢喷云吐雾,一边厢问道:“这是何物?竟真个儿能解了头疼。”
尤三姐儿就笑道:“此物可金贵着呢,就这么一小盒怕是就要银元二十,说是自广州那边传过来的。也不知哪个缺了大德的,非说此物有毒,如今这阿芙蓉只零散流传过来,我素日里还舍不得用它待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