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下自是熨帖,笑着看向李惟俭道:“四哥不去陪岫烟姐姐,怎地反倒来寻我这个旧人?”
“什么话?好浓的醋味。”顽笑一嘴,李惟俭大咧咧落座,抄起黛玉面前的茶盏呷了一口道:“方才那会子薛妹妹来了。”
“她?”黛玉纳罕不已,因着滴翠亭一事,此后两女便少有往来。黛玉便说道:“莫非也是来给四哥道喜的?”
“求援手的。”李惟俭摇头晃脑,当下便将薛蟠打死人之事说将出来。
黛玉闻言蹙眉不已,说道:“她不去求王家、贾家,怎地反倒来求四哥?”
李惟俭说道:“王子腾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贾家,你舅舅领着宝玉还在江南,琏二哥如今足不出户,哪里能帮衬的上?”
黛玉不管这两家情形,只问:“那四哥应承了?”
“我如何应承?倒是指点了些许迷津。”李惟俭当下便将先前所言复述了出来。
当了两年多当家太太,与命妇多有往来,黛玉再非吴下阿蒙,无言蹙眉思量道:“莫非是严阁老有意对付贾雨村?”
“妹妹想的分明,”李惟俭就道:“只是背后之意非是我那老恩师,而是——”李惟俭竖起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贾雨村早年教导过黛玉,又因着黛玉嫁了李惟俭,其夫人娇杏便多有结交之意。黛玉念及过往,便有些不忍,可到底不曾说出口。她心知,这外头的朝廷大事儿,不容她置喙。
过得半晌,黛玉才道:“若严阁老出手,我那先生此番不是定然落马了?”
“此等事儿因时而变、因势而变,如今说什么都尚早。我方才书信一封打发人送去了老师府邸,且看老师如何抉择吧。”
说过此事,李惟俭念及房中的邢岫烟,这心思不禁有些飘远。黛玉自是瞧了出来,心下略略嗔怪,却也体谅道:“邢姐姐等了四哥一天了,四哥快去瞧瞧吧。”
李惟俭装作万般不舍的模样应下,待下得登仙阁来,旋即朝着知觉斋匆匆而去。
登仙阁上,瞧着李惟俭脚步雀跃的模样,紫鹃笑着为其开脱道:“太太也莫要气恼,旁人都是新人娶进门、旧人抛脑后,老爷还想着太太已是不易。”
“还要你来开解,我如何不知四哥为人?”黛玉心下暗忖,四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多情好色了些。
却说李惟俭兴冲冲到得知觉斋,服侍的丫鬟与内中邢岫烟言语一声儿,便掩口笑着悄然退下。
因着是纳妾,邢岫烟也不曾蒙盖头,床榻上更不曾撒枣子、桂圆、花生等物。闻听脚步声渐近,邢岫烟垂了螓首,面上晕红,全然不敢抬眼看过去。
须臾,李惟俭到得近前,便见好一株清寒水仙,不与众花春日争艳,独守一方,从容、淡薄、宠辱不惊,又难掩内中秀丽。
邢岫烟等了半晌,这才羞红着脸儿抬眼,便见李惟俭目光灼灼,满面笑意地看着她。
邢岫烟起身一拜:“老爷……”
“嗯。”
邢岫烟羞涩道:“老爷在瞧什么?”
“赏花。”
邢岫烟听出言外之意,便道:“伯府中万紫千红,我不过寻常,哪里值得老爷这般盯着观量?”
李惟俭笑着在其身旁落座,大大方方扯了其手儿道:“你是水仙花,不与众花争艳,却妆点了整个冬日。”
邢岫烟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别过头去道:“我哪有老爷说的那般好。”
“我说有就有,不然怎会舍了脸面非要娶你进门?”
邢岫烟便道:“分明是我舍了脸面,一个劲儿赖在老爷身边儿,这才——”
“原来如此,那便是两情相悦。”
说话间李惟俭揽住邢岫烟,邢岫烟的头便乖顺地靠在李惟俭肩头,听着李惟俭轻声说道:“往后你也不必拘着性子,家中规矩不大,你有何想做的尽管去做就是了。”
邢岫烟思量道:“妾身思量半晌,好似除了厨艺别无长处。”顿了顿,抬头扬起脸儿来看着李惟俭笑道:“方才那会子四妹妹还打趣呢,说要抓住男子的心,须得先抓住男子的胃。我这般精擅厨艺,倒像是蓄意为之一般。”
李惟俭挑起邢岫烟的下颌道:“那你有没有蓄意?”
邢岫烟迎着李惟俭的目光轻轻颔首,李惟俭不禁心下动容。当即拾其下颌覆了上去,良久分开,那邢岫烟便紧紧将其揽住。李惟俭观量外头天色,暗恼于太阳还不曾下山,转而又听闻邢岫烟腹鸣,便道:“饿了半日,咱们先吃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