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摇了摇头,却道:“她说那些,我只当没听见。唯独心下有些担心四哥……此番得罪了人,往后生怕四哥不好处置。”
“得罪人?若果然有人心下怨恨,那我回头儿就揭了盖子,让这些不知好歹的知道知道什么叫得罪人。”
眼见李惟俭面上并无忧虑之色,黛玉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主动牵了李惟俭落座道:“我本也没当什么,只是她说过之后,我忽而想起了父亲。”
是了,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就是被扬州盐商、官僚合谋给害死的……非但如此,只怕那庶兄弟与其母贾敏也是为人所害。有此前例,也无怪黛玉会挂心。
李惟俭便顺势将黛玉揽入怀中道:“妹妹放心就是了。”当下便将此事情由说了出来,其后才道:“圣人委任督抚为总理大臣,又提拔数个协理大臣,此举明显是受不了内府贪鄙成风,有意革新。当此之时,我这般掀桌子算是救了他们,不然背后的各家最低都要罚银子。”
黛玉立马问道:“那圣人会不会责怪四哥?”
李惟俭笑道:“无妨,圣人本意就是革新,旁的都能暂且放下。既然如此,为夫勤于王命,又锐意进取,圣人顶多会以为为夫不走寻常路,却挑不出旁的来。”
这要是李惟俭方才想明白的。不就是革新吗?简单,回头儿李惟俭就上奏圣人,恳请朝廷往内府派出御史监督,如此一来,各处硕鼠投鼠忌器,贪鄙之风也能稍减。
黛玉听过分说,这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道:“如此就好,那快吩咐人摆饭吧。”
李惟俭却道:“不急,我先往荣国府走一趟。”见黛玉不解,李惟俭就道:“妹妹本就身子骨弱,倘若大太太总这般不着四六的吓唬人,便是好人也要吓得病了。不好好说道说道,难免来日再犯。”
黛玉心下犹豫,说道:“不若我与四哥一道儿过去?”
李惟俭摇头道:“我自己个儿还好撂下脸,妹妹去了,大太太软话一说,只怕妹妹抹不开情面。”
黛玉一琢磨也是,便嘱咐道:“四哥好好分说,莫闹得亲戚情分都没了。”
“我自有分寸。”
交代过一句,李惟俭换过衣裳起身便往荣国府而去。
一路自箭道尽头角门进得会芳园,须臾到得凝曦轩前,眼见徐嬷嬷正领着几个健妇巡视而来,李惟俭干脆驻足道:“这往后园中巡视如常便好,毕竟那祸胎已经往江南去了。”
徐嬷嬷屈身一福道:“是,那我回头儿便去告知太太。”
李惟俭心下讪讪,胡乱摆摆手道:“罢了,还是我自己与妹妹说罢。”
他此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瞒不过黛玉去。与其私下吩咐,事后被黛玉揭短,还莫不如厚着脸皮与黛玉缠磨呢。
过得木桥,与东角门的费婆子招呼一声,李惟俭迈步进得大观园里。
石垣一旁便是玉皇庙,李惟俭放缓脚步往里头观量。算算好些时日不曾来探视二姐姐了……都怪宝玉那货,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甬道一路而行,过得沁芳亭,临道大观园正门前方才撞见探春。
探春笑着一福道:“俭四哥怎地来了?说来可是有些时日不过来了,头晌老太太还念叨了呢。”
李惟俭笑道:“这不正要来给老太太请安?这几日老太太寝食可好?”
探春干脆伴行,面上笑着说道:“都好,就是有些苦夏,食不下咽。亏得邢姐姐给了食谱方子,今儿试着做了几样,都颇为爽口。”
李惟俭点点头,转而说道:“三妹妹,我怎么记得家中与缮国公府并不对付啊?怎么下晌大太太来替缮国公府做了说客?”
探春面上一僵,回头观量一眼,几个丫鬟顿时驻足,待二人行出去好一阵方才缀在其后。
探春便苦着脸道:“缮国公府的伯夫人说石伯爷幼弟方才弱冠,早年定了亲事,奈何去年那女子一场风寒就殁了。大太太以为伯夫人有联姻之心,这才上赶着做了出头鸟。”顿了顿,又道:“凤姐姐知晓后,寻大太太分辨了几句。奈何到底是长辈,凤姐姐也不好多说什么。林姐姐不曾多心吧?”
李惟俭冷笑道:“泰山便是因此殁的,妹妹又怎会不多心?”
探春顿时懊恼道:“我也是方才知晓此事,正要过去开解一番林姐姐,不想俭四哥就来了。”
李惟俭道:“三妹妹莫管了,二嫂子管不得此事,我总要寻老太太说道说道。”
探春四下瞧了瞧,这才低声道:“如此也好,如今太太拘束在房里,大太太没了制约,再纵容下去只怕愈发没眼瞧。”
当下再不多言,探春引着李惟俭过西角门,又过粉油大影壁,听闻小院儿中欢声笑语,李惟俭便纳罕瞥了一眼。
探春蹙眉又道:“三姐儿来寻嫂子说话儿,呸,她还有脸来!”
李惟俭暗忖,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儿如今连探春都知晓了……只怕就单单瞒了凤姐儿去?
他略略顿足,说道:“二嫂子月份大了,不好动了胎气。”
探春颔首道:“俭四哥说的是,因是因此,我与平儿这才吩咐四下瞒了凤姐姐。”
算时日,凤姐儿明面上怀孕八个月,实则是七个月。
寻思间自穿堂到了荣庆堂后院,又从一侧兜转过来,入得内中便见厅堂里摆了冰盆,有小丫鬟正摇动蒲扇扇着风。
软榻上贾母高坐,邢夫人刚好坐在下首陪着其说话。
鸳鸯禀报一声,那邢夫人扭头便见李惟俭沉着脸行来,顿时心下一凛。
贾母此时便招呼道:“俭哥儿来了?头晌方才说过你许久不来,不想这会子就来了。”
李惟俭拱手作礼道:“老太太,晚辈此番可是来告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