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听闻贤德妃昨儿可是被圣人翻了牌子,说不得来日就有喜讯呢。”
吴贵妃闻言便笑道:“圣人忙于朝政,这几年鲜少宠幸后宫,本宫倒是盼着元春妹妹早有喜讯。”
张嫔笑道:“姐姐宽仁,无怪圣人要姐姐统御六宫。”说罢抬眼瞥见女官荷叶欲言又止,张嫔便起身道:“寻姐姐唠叨了一早儿,我也该回去了,待下晌得空再来寻姐姐。”
吴贵妃应下,打发身边女官相送。待张嫔走了,女官荷叶才道:“娘娘,张嫔浅薄却不自知,往后还是少跟她往来吧。”
吴贵妃却笑道:“不过听个乐子罢了,本宫还能听了她的唆摆?说罢,什么事儿?”
荷叶赶忙将外头的消息说了出来。
吴贵妃听罢思量半晌,心下暗自雀跃,面上却不曾显露,只思忖道:“李复生果然是个聪明的,既然左右为难,干脆就掀了桌子。”
荷叶垂首道:“只可惜此番不曾揭开东宫贪鄙。”
吴贵妃却不以为意道:“断了东宫财路就足够了,那李复生又不是傻的,怎肯为了咱们冲锋陷阵?”顿了顿又道:“听闻过几日顺天府便要招标?余事可曾妥当了?”
荷叶忙道:“早妥当了,侯爷早前便办了个公司,前几日又往顺天府尹处递了帖子,料想顺天府尹总要给娘娘一个颜面。”
吴贵妃端起茶盏道:“赚不赚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莫要让旁人得了好处。”
荷叶忙垂首道:“是,奴婢回头儿便与侯爷分说利害。”
………………………………………………
养心殿。
因着近日拆扒奉先殿残垣,乾清宫西暖阁实在吵嚷,政和帝便暂且搬到了养心殿批阅奏疏。
方才回复了一封题本,戴权便悄然凑过来,奉上一封密奏。
“圣人,吴谦六百里加急。”
“哦?”政和帝放下题本,紧忙接了秘奏。验看过漆封完整无误,这才用银刀拆了开来。
奏疏铺展开,政和帝略略看过便蹙起了眉头。吴谦奔赴山东半月有余,已在单县寻到了八卦教总坛,随即引山东抚标将总坛围了,拿住教众四百余,只跑了掌教、香主、坛主若干,拷问后却不曾查出废太子子嗣事宜。
政和帝心下暗恼,他自御极以来兢兢业业,好容易将太上留下的烂摊子拾掇了,偏因着承天门之故,总有些野心之徒谋划着拥立废太子子嗣以求从龙之功。
乱臣贼子啊!想要功业、爵位、俸禄,要么科举入仕,要么从军征战,偏这些贼子想要走捷径!若真个儿被这些贼子得了逞,这天下只怕就要变了颜色。
放下密奏,戴权紧忙卷了奏疏丢在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政和帝思量半晌,眼见戴权随侍一旁不曾离去,这才问道:“有事儿?”
戴权笑道:“回圣人,奴婢方才听了个趣味。”当下便将昨日强拆,今日各家东主争先抢后自愿加价续租的事儿说了出来。
政和帝听罢却笑不出来,只叱责道:“混账!这些勋贵如今都成了国贼禄蠹,只知占朝廷便宜。”顿了顿,又骂道:“李复生既知弊情,为何不上书严查?此番行止太过避重就轻。”
戴权心下腹诽,那钻空子的大头是东宫,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吴贵妃便是给了再多银钱也不能说。否则就是离间天家父子,万一惹得圣人大怒,说不得就性命不保。
他又与李惟俭颇有交情,因是赶忙找补道:“李伯爷初来乍到,且这等事向来都是内外勾结,只怕会稽司上下都不干净。李伯爷素来行事周全,不好妄动会稽司,想来是打着徐徐图之的主意?奴婢愚见,做不得准。”
政和帝哼声道:“什么徐徐图之,他就是不想坏了名声。”顿了顿,政和帝吩咐道:“去寻一本《海忠介公全集》赐给李惟俭,好好学一学直臣之道。”
戴权赶忙应下,面上哭笑不得。让李惟俭跟海瑞学?这二者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旁的不说,单说身家,那海瑞穷得家徒四壁,咱们这位李伯爷可是富可敌国啊。
海瑞穷得底儿掉,自然敢破罐子破摔,成了海笔架;人家李惟俭富得流油,何苦干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戴权寻了海忠介公全集,转头打发小黄门往内府衙门去送。不过一个时辰,临近晌午李惟俭便得了赏赐,谢过皇恩之后心下莫名不已。
略略翻看了书册才知海忠介便是海瑞,随即心下极为不屑。人家海瑞清廉自守,他李惟俭可做不到。且海瑞可是著名的大喷子,到后来地方士绅宁肯走关系、花银子送海瑞高升,也不愿与其纠缠;李惟俭要推行工业革命,须得跟进步士绅打成一片,这能一样吗?
再说衙门事务,解决的法子又不止一种,又何必费力不讨好去得罪人?
到得申正时,李惟俭处置过庶务,乘车回返自家。方才进得东路院,便见今日出迎的乃是黛玉身边儿的大丫鬟雪雁。
瞥见其挂着脸、噘着嘴,李惟俭便问道:“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雪雁却道:“下晌隔壁大太太来了一遭,说了些闲话,转而就说老爷做官不会和光同尘,又与太太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太太心下气恼,可到底念着其是长辈才没发作。”
李惟俭顿时蹙眉不已,问道:“大太太?她都说什么了?”
待他仔细问过,才知这日缮国公府伯夫人来给贾母请安,其后又与邢夫人说了好些闲话。那缮国公府私底下钻空子租了会稽司数十处铺面、宅第,所谓善财难舍,又想着与李惟俭从无过往,这才想着请邢夫人做个中人。
也不知其许了什么好处,到得下晌那邢夫人便寻了黛玉说道,一说李惟俭不会和光同尘,二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拿姿作态的充大辈,可是生生让黛玉怄了一回,也是因此方才没出来迎李惟俭。
李惟俭立时眯了眼暗忖,邢夫人这是欠收拾了!前番因着王夫人上赶着凑上前,李惟俭便一门心思的整治了王夫人,却将邢夫人这个始作俑者放在一旁。待娶了黛玉,其后更是懒得理会邢夫人如何,不想这邢夫人此番又跳了出来。
思忖间进得内中,便见黛玉正蹙眉靠坐软榻上翻看书册。
李惟俭到了近前笑道:“瞧什么呢?”
黛玉放下书册与李惟俭看了,这才道:“不过是前明的杂书。”
李惟俭观量黛玉神色,说道:“还生气呢?大太太都是浑说胡吣,以后少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