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听过了顿时羞恼道:“宝二哥怎么这样啊?姊妹们游戏之作,怎能随意透露出去?”
黛玉便道:“四哥这会子要去砸书坊,我寻思着咱们总要占着理,妹妹快回忆一番,还差那些诗。”
宝琴也是个记性好的,略略观量,改了两处,随即苦恼道:“我也记不得许多了。”
黛玉仔细点算,料想差也差不了两首,当下便让紫鹃将墨迹吹干,又叫来茜雪问道:“那书坊的掌柜可曾走了?”
茜雪回道:“回太太,还在偏厅里候着呢。”
黛玉吩咐道:“带去前厅,就说我要见他。”
茜雪应下,转头去引。
宝琴也是聪慧的,转念便大抵知晓了黛玉所想,顿时嬉笑道:“太太好计策,这等好玩的事儿,不若让妹妹也瞧瞧?若那掌柜的辩驳,妹妹还能帮太太啐他呢。”
瞧着宝琴讨喜的小脸儿,黛玉便探手点了点她眉心,笑道:“正经事儿呢,你可不好胡闹。”
宝琴顿时过来扯着黛玉胳膊撒娇:“我一准儿不胡闹,好太太,就带了我去见识见识吧。”
黛玉被缠磨不过,只得没好气应下,转头换了衣裳,领着宝琴与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往前厅而去。
这前厅便在仪门后,左右有暖阁,中间是个三间会客的明厅。宝琴扶着黛玉自后门入得内中,那掌柜的一早儿便在此等候了。
吴海平赶忙引见道:“这是我家太太。”
那掌柜的紧忙起身见礼:“小的见过太太。”
黛玉绷着脸没言语,随着宝琴搀扶在正座端坐了,扫量了那掌柜的一眼,这才轻声道:“老爷被旁的事儿绊住了,回信让我来接待。这位掌柜,听闻我那拙作落在了贵书坊手中?”
那掌柜的面上堆笑,心中骂娘。文墨书坊乃是世子的营生,也不知世子打哪儿得了荣国府姑娘们的诗词,昨儿便吩咐下来要付梓印刷,便是不能毁了荣国府名声,也要恶心恶心荣国府。
掌柜的听命行事,正寻匠人雕版呢,转头儿世子又急吼吼过来吩咐,说将内中‘潇湘妃子’所作诗词尽数摘出来,又打发他来伯府登门道恼。仔细一问,敢情这潇湘妃子乃是竟陵伯夫人!
竟陵伯,李财神,这人可不好惹。且其夫人方才过门,转头闺阁中所作诗词便落在了书坊手中……掌柜的骂娘不已,知道这回不好过,只盼着李财神能大度一些。
因是此时连连拱手道恼道:“都是小的罪过,得了穷措大誊抄的闺阁诗,只道是其人仿造女子所作,却不知内中竟存了夫人的大作。小的一察觉不对,这就赶忙上门来道恼,还请夫人宽宥则个。”
黛玉还没开口,宝琴便冷笑道:“我家太太闺阁之作,怎容流漏在外?掌柜的既说是穷措大誊写的,还请告知此人姓甚名谁,如今落脚何处。我家老爷、太太虽大度,我却是个小心眼的,总要好生教训过那厮才是。”
掌柜的又躬身道恼:“这,那人留下诗稿换了银钱就走了,小的如今也不知此人落脚何处。夫人,您看……”
黛玉叹息一声,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只消将我所作诗词尽数还了就是。”
掌柜的连忙自怀中抽出诗稿来:“小的将诗稿都带了来,烦请夫人将大作涂抹去。”
宝琴便道:“我家太太所作,我尽数记得。也不用让我家太太过目了,免得污了眼睛。我背诵一首,掌柜的涂抹掉一首,如此可好?”
掌柜的不迭声应下。
当下宝琴清了清嗓子,朗声背诵起来。掌柜的没得吩咐,也不敢落座,便躬身伏在茶几上,寻了个铅笔仔细涂抹。
一首接一首,掌柜的起先还面色平静,待十几首之后顿时变了脸色。世子可是交代下来了,除去竟陵伯夫人的诗作,余下的还要留着恶心贾家呢。这都十几首了,怎么还没完?
趁着宝琴停歇,掌柜的忍不住问道:“这……莫非都是夫人所作?”
黛玉轻声道:“我这妹妹背诵的,莫非做不得数,偏要我亲自背诵不成?”
掌柜的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小的多嘴了。”
宝琴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背诵。足足过了好半晌光景,掌柜的眼见宝琴还要背诵,顿时哭笑不得道:“姑娘莫要背诵了,这诗稿尽数涂抹干净,实在是没旁的了。”
黛玉与宝琴顿时一眼,宝琴便笑眯眯道:“如此,此事便算是了结。但有一样,日后若我家太太诗词流传出去,这罪过便算在你的头上!”
掌柜的眨眨眼,苦笑着应下。心道这事儿还是交给世子拿主意吧,他这等小虾米可不好胡乱掺和。
黛玉这才幽幽道:“吴总管,送这位掌柜的出去吧。”
吴海平凶神恶煞往掌柜的跟前儿一站,抬手引道:“刘掌柜,请吧!”
掌柜的赶忙朝着黛玉拱手作揖,随即灰溜溜随着吴海平而去。
人一走,黛玉顿时暗自松了口气,旋即宝琴凑过来低声说道:“太太,莫非是四哥不想随扈,这才故意犯错?”
黛玉顿时动了心思,四哥不愿随扈,说不得便是为了自己个儿。因是蹙眉道:“我一时没想起,他也不与我商议商议。若果然惹恼了圣人可如何是好?”
紫鹃也急切道:“我看方才太太处置的颇为得当,不若赶紧打发人去将老爷追回来?”
黛玉思量道:“不用追,打发人将此事告知四哥就是了,四哥自己能拿主意。”
紫鹃应下,紧忙去前头寻吴海平传话。
黛玉与宝琴起身往后宅行去,方才过了内厅,忽而便有婆子匆匆而来,见了黛玉顾不得施礼,叫道:“太太,不好了!隔壁的宝二爷不知发了什么痴心疯,翻了墙来要寻太太,丫鬟、婆子阻了阻,被宝二爷打伤了几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