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长大

红楼华彩 肥锅锅 4214 字 17天前

湘云最喜这一条,当即笑道:“姑祖母安心,没人比我更公道了。”

此言惹得众人好一通笑,贾母便摩挲着湘云的后脑勺道:“你啊,我旁的都不记挂,唯独怕你信错了人,叫人给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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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芳园。

却说这日早间宝琴、香菱一道儿往傅秋芳处学着管账目,宝琴只看不问,香菱却是看得头昏眼花。

她心中自有才情,奈何偏偏对那经济一道七窍已通了六窍,只消看一眼账目便会昏昏沉沉。于是乎好容易捱到午时,香菱不待在傅秋芳处用午饭,便推说要去寻甄大娘,一溜烟的便跑了。

余下宝琴与傅秋芳两个,一道儿用过午饭,又遵着李惟俭的吩咐,往会芳园游逛了一番。

两个人并肩而行,在各处亭台上走了一回。那银桂花瓣纵纵横横不知落了多少,到得悦椿楼上,命丫鬟卷起纱幕,二人便清清静静坐在上面看景。

是时炉添兽香,杯酌龙团,一缕缕轻烟断续,一片片细叶浮沉,两人一面品茶,一面清谈。

傅秋芳品了口香茗,笑着遥指下方银桂,说道:“琴妹妹快瞧,一技枝粉色低昂,真可称为玉树。”

宝琴便笑道:“傅姐姐,那假山上飘得山白森森,一层层,合天一般颜色,真可称为玉山。”

一个道:“妹妹你依栏而立,风儿吹着,被人家远远望去,岂不是个玉树?”

另一个继而道:“姐姐你或午倦方来,颓然侧卧,若被人家赞扬,岂不亦是个玉山?”

小丫鬟念夏不知二人打的什么机锋,忙道:“古诗上说,‘宛如玉树临风前’想来就是这个树。又说,‘玉山自倒非人推’,想来就是这个山了。如今二位姨娘以玉树、玉山自比,固是取其清洁;但以无情比有情,我恐玉树玉山还比不上二位姨娘呢。”

傅秋芳乜斜一眼,笑道:“偏你会说话,将咱们两个都赞了。”

宝琴便笑道:“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我欺。”

方才一番机锋,却是各自探明了心思。傅秋芳以玉树做比,宝琴回以玉山,都是捧着对方,要其高风亮节。

如今见各自并不退却,傅秋芳便暗自思量起来。她如今将外头的营生大多拢在手上终究是不妥,想来日主母过了门儿,这些营生、账目必被收拢上去。既如此,莫不如卖个好儿,将那庶务分出一些与宝琴。

只是这分哪个、留哪个又有说道了。不可留让人眼热的,好比那蒸汽机厂子,谁都知那股子烫手,又怎能让傅秋芳收在囊中:更不可留着那可有可无的,好比膠乳厂,如今受限膠乳产量,不过是半死不活。听老爷说,只怕二三十年也不见得能起色。

这余下的营生,如今傅秋芳也说不出哪个好、哪个不好,因是思量了好半晌,这才说道:“琴妹妹家学渊源,想来这账目也难不住妹妹。”

宝琴便笑道:“傅姐姐谬赞了,我不过小时随着父亲耳濡目染过,但自己个儿经手账目还是头一遭呢。”

“触类旁通嘛,都是四柱记账法,又有什么区别?我看也要不了多久,下月琴妹妹便能试着理账。只是妹妹新来,年岁又小,我可不敢累着了妹妹。如此,我先将机床、车辆、弹簧、螺丝这四处厂子的账目交给妹妹打理,待妹妹熟稔了,再多交给妹妹一些。”

宝琴明媚道:“都听傅姐姐的。”

常言道‘一山不能容二虎’,宝琴心下自知,傅秋芳总不会好心将那好打理的账目交给她处置。可是那又如何?若是好打理,又岂能显出她的能为?

此事定下,傅秋芳转而道:“不是说今儿云姑娘请客?怎地这会子还不见动静?”

宝琴就道:“这却不知道了。说是先请了家中长辈,过后另置一席再招待诗社的姊妹。许是被事儿绊住了?”

正说着话,念夏就道:“两位姨娘,老爷往这边厢来了。”

二人赶忙起身,傅秋芳嗔道:“老爷回来,怎么也没人知会一声儿?”

宝琴笑眯眯道:“傅姐姐何必明知故问?必是四哥哥怜惜姐姐害喜,这才没让人知会。”

果然,待须臾李惟俭拾阶而上,见了二人便笑道:“茜雪还要打发人来知会,让我给拦住了。都是自家人,你还有着身孕,折腾个什么劲儿?”

宝琴顿时掩口而笑:“瞧我说什么来着?”

傅秋芳便宜嗔宜喜凑过来,低声道:“老爷啊,妾身又不是身怀六甲,方才还在园子里游逛了一圈儿呢。”

李惟俭乐道:“小心无大错,你既游逛过了,那边好生歇歇。”

当下落座,一边吃茶一边过问傅秋芳今日饮食。许是心思落定之故,今儿傅秋芳倒没怎么害喜,只是依旧食欲不振,稍稍吃半碗饭便会感觉胃口顶住。

李惟俭思量道:“往后少吃多餐,命厨房单独给你开小灶,总不能委屈了孩儿。”

傅秋芳心下熨帖自是不提,宝琴这会子还是个孩子,倒是没怎么吃味。

说过此事,宝琴忽而问道:“四哥哥今儿怎么回来这般早?”

李惟俭说道:“衙门里闲暇了,早间巡视一番也就是了,旁的自有人盯着,出不来差池。”顿了顿,又道:“今儿不是湘云请酒?香菱去了?你怎么没去?”

宝琴便原样又说了一遍,李惟俭思量着笑道:“好些时日不曾去了,正好我也去瞧瞧老太太。”

说话间起身便要领着宝琴往荣国府去,偏此时翠缕来请,说是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尽了兴,这会子散去了,湘云又重新置办了席面儿,邀宝琴、香菱一并去耍顽。

闻听此言,李惟俭驻足笑道:“老太太都散去了,我这会子去倒是不合时宜。既如此,那你与香菱便去耍顽吧。”

宝琴乖巧应下,下得楼来寻香菱,香菱却因天葵之故不能成行,宝琴便只得一个人往大观园而去。

大观园里,此时贾母等长辈果然早已散去。

宝琴过得蜂腰桥,便见黛玉掇了一个绣墩倚栏杆坐着,拿着钓竿钓鱼。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上掐了桂蕊掷向水面,引得游鱼浮上来唼喋。湘云出一回神,思量着先前贾母教导,又招呼山坡下的众人只管放量吃。

探春和李纨、惜春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

眼见宝琴到来,湘云赶忙上来张罗。扯着其落座,又招呼众姊妹也落座。

当下黛玉、宝钗等纷纷回来,聚在藕香榭中齐齐坐了。说过几句话,宝琴就道:“怎么不见岫烟姐姐?”

二姑娘迎春便道:“时日不巧,她今儿可不好劳动呢。”

湘云问道:“还说呢,怎么不见林妹妹的女弟子?”

宝琴就笑道:“云姐姐说巧不巧,香菱与岫烟姐姐一般,今儿都是不良于行呢。”

湘云就感叹道:“女儿家不易,每月总会恼烦上几日。”

宝钗思量着道:“如今诗社人多,差一个两个的也无妨,了不得过后罚她们补上就是了。”

众人都道‘有理’。姑娘们陪坐了,宝琴因着年岁小,胃口也小,不过略略用了些便停了筷子。

当下提及今日题目、留韵,众人正说得热闹,忽听有丫鬟叫道:“宝二爷来了。”

众人扭头观量,果然就见宝玉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还缀着个袭人不住的劝说,偏宝玉蹙着眉头竟半点也不听。

眼看宝玉到来,迎春自是不提,好歹是自家兄弟,便是有心思也不好言说;惜春心下雀跃,只觉宝玉来了又会热闹一番;探春本也是这般心思,可忽而瞥了眼宝琴与湘云,顿时欲言又止。

黛玉只瞥了眼便收回目光,她如今心思俱在李惟俭身上,又哪儿有心思理会宝玉如何?时不时的听闻宝玉虚度光阴,黛玉不过偶尔心下唏嘘,只觉得可惜了宝玉那般心思,如今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宝钗将一众情形看在眼中,轻咬了下唇,虽不满宝玉不成器,却也知此为无奈之选。

宝琴眼见宝玉快步而来,思量着笑道:“哟,险些忘了一桩事。诸位姐姐,今儿不凑巧,改明儿我再来将诗补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