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得自家内宅,大老爷不禁恼火。寻贾政之前想的好好儿的,偏生又被老太太轻飘飘揭过。他又不是个有急智的,若有个智计百出的人在一旁商议着,只怕局势就不一样了吧?
贾赦心中惋惜,忽而便想起了李惟俭。按说这姓李的折腾出这般阵仗来,智计是不缺的吧?可惜先前邢夫人自行其是将其得罪了,也不知这一遭探访能不能缓和了。
贾赦如何思忖李惟俭自是不提,且说东北上小院儿中。
李纨作陪,大太太邢夫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半晌,到底没了话儿。那二姑娘迎春又不是个爽利的,因着李纨在,也是好半晌不吭声儿。
邢夫人想着此番总是卖了李惟俭一个好儿,便只得施施然领着迎春回返。这二人刚一走,其后莺莺燕燕接踵而至。
先来的是探春、惜春。两个小姑娘探望过宝玉,听闻李惟俭伤了,转头就寻了过来。
探春本就与李惟俭亲善,每日家一早儿还来小院儿里与李惟俭习练剑法,自是心中关切;那惜春性子冷,瞧着更像是来尽礼数的,说过几句话便任由探春与李惟俭说话儿。
探春性子爽利,这般年岁却也周全,全程不提如何伤的,只关切李惟俭的伤势,似懂非懂的说了好些个事项,不能沾水、不能见风、更不能乱碰,小大人儿一般能说会道,听得李惟俭连连赞叹:“三妹妹果然是个周全的。”
素日里李惟俭也这般说,只是这会子李纨就在一旁,因是探春就红了脸儿,说道:“哪里周全了?这些不过是听旁人说过的,我记了下来,如今才来卖弄。”
不待李惟俭说话,李纨就道:“能活学善用,本就不易,多少人糊涂了一生也不见得明白此理。三妹妹这般年岁便知晓了,很是难得呢。”
探春便笑道:“大嫂子这话儿说的,我都不知如何接嘴了。”
李纨面上笑着,心下暗自思忖。比照方才那闷葫芦也似的二姑娘,这位三姑娘倒是个良配。论品貌,论性情,都是主母的不二人选。奈何是妾生庶出的,还有个赵姨娘那般没脑子的亲娘,怕是配不上俭哥儿。
她抬眼扫量,瞥见安静的惜春。暗忖,四姑娘出身倒是不差,奈何一则年岁小,二则这性子太过清冷了些。且东府那般糟乱……若这二人的好处能合在一处便好了。
说过一会子话,探春、惜春见李惟俭果然无恙,便要起身告辞。偏在此时,外间又来了人看望。
李惟俭迎到门口,便见宝钗、黛玉、湘云相携而来。那宝钗与湘云离着稍近,正说这话儿;黛玉离二人两步,面带忧色,略显疏离。
三位姑娘也是看望过宝玉,待其喝了药汤安睡了,这才转而来瞧李惟俭。
瞥见李惟俭,宝钗止住话头,当即面上关切道:“俭四哥怎地还迎了出来?这方才伤了,可不好见了风头。”
湘云也道:“俭四哥无碍吧?”
“没事儿,不过一点儿小伤,这会子都结痂了。亏得你们来的早,再迟一些只怕伤都好了。”
湘云顿时被逗笑了:“咯咯,俭四哥真风趣。还能这般说笑,想来这伤果然是无碍了。”
宝钗忧心道:“总是小心一心没坏处。”
“多谢薛妹妹提醒,三位妹妹快进来吧。”
三人入内,这才瞧见大嫂子李纨与探春、惜春,当下各自见了礼,随即分宾主落座。
宝钗行事周全,说过两句话,便将带来的三七粉送上,说此物外敷有奇效。跟着又一二三的说了好些个事项,娓娓道来,听着全是真心实意的关切,可细究起来,却好似诵读一般。
李惟俭面上笑着应承,目光探寻过去,宝钗与其对视一眼,目中清明一片。李惟俭心中不禁暗赞,这般心性只怕不比老师严希尧差多少了!
心术有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可惜宝姐姐是女儿身,眼界有些窄,不然说不得便是下一个严希尧啊。
宝钗说过了,湘云便跟着说将起来。她年岁小,还是爱顽闹、喜热闹的性子,三言两语关切的话儿一说过,便禁不住道:“俭四哥,你那话本子可还有旁的?那射雕我都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