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过来?宝玉这会子就在老太太处,怎么拎过来?
贾赦乜斜一眼,说道:“这话儿说的,好似二弟真能越过母亲似的。”
贾政面上一红,颓然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贾政自小儿也是被老国公打到大的,跟东府的贾珍一般,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奈何贾珠夭折,得了个衔玉而生的宝玉,老太太与王夫人愈发宠溺,有老太太护着,他就是想管教都管教不得。
再加上小妾赵姨娘素日里添油加醋的告黑状,贾政这心中便愈发不待见宝玉。
贾赦沉吟着说道:“不论如何,此番伤了俭哥儿总是不对,依我看,咱们兄弟二人还是去母亲跟前儿分说一通吧,免得伤了亲戚情分。”
于贾政而言,起初以为那李惟俭不过是钻营之辈,不成想三个月光景竟折腾出这般大阵仗来,达官贵人与之亲善,皇帝、亲王亲眼有加,连宫里头的大姑娘都递话儿出来说要交好,因是李惟俭在贾政心中的形象是一改再改,如今竟已有些看不清了。
贾政听得此言,叹息颔首道:“也是,总不能伤了亲戚情分。”
当下两位老爷一并出得外书房,朝着内宅行去。转眼过了垂花门,丫鬟早早的通禀,待二人进得正房里,贾母已然端坐在了软塌上。
大老爷贾赦偷眼打量,便见小辈的姑娘家早已退下,只余下王夫人、王熙凤二人在老太太跟前伺候,那王夫人红了眼圈儿,只不停地啜泣。
二人见过贾母,贾母便恹恹道:“方才闹腾了一遭,如今我也倦了,你们二人有话儿就快说。”
大老爷贾赦沉吟不语,贾政便道:“母亲,方才可是伤了俭哥儿?”
贾母道:“宝玉发了性子,胡乱丢花瓶子,亏得俭哥儿拦了一下,不然只怕就要砸了玉儿了。”
“混账行子,愈发不成器了!”贾政再也压不住火气,哆嗦着道:“那混账如今何在?今日我定要打杀了这畜生!”
“老爷!”王夫人哭喊一声:“我五十来岁的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儿,你可不能啊!”
贾母皱眉耐着性子道:“他年岁还小,不过是发了性子,这会子已是后悔了,你教训他作甚?”
“总不能任由这畜生继续胡闹下去!母亲,溺子如害子啊!”
贾政说罢,大老爷贾赦也道:“二弟这话没错,自古溺子如害子,不过喊打喊杀的就不必了。”
贾政面上一怔,困惑地看向贾赦。贾母心中也是犹疑,想着这大儿子难得说了句人话,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思。
因是贾母也看向贾赦,大老爷贾赦抚须思忖道:“我瞧着宝玉也是宠溺太过,缺了管束,不如让弟媳接过去好生约束一番。母亲毕竟上了年岁,还有个外孙女照看在身旁,这偶尔不周详也是有的。”
贾母闻言顿时冷笑不已,心下已将贾赦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自己不周详,上了年岁,自然掌不得家;王夫人要照看宝玉,只怕也没空掌家;这内宅的女主子便只剩下个邢夫人,到时候可不就是大房说了算了?
贾赦说完,见贾母不曾言说,干脆扭身看向贾政:“二弟,伱看这法子如何?”
“这……还是母亲做主吧。”贾政只是为人古板,又不是真傻,哪里猜不出贾赦的念头来?因是一推二六五,干脆推到了贾母身上。
贾母蹙眉叹息道:“我这年岁是大了,管不过来也是有的。我看不如分家算了,到时候各房顾各房。”
大老爷贾赦心下一动,分了家产自然是好的。可转念一想,顿时冷汗淋漓。此时律法,父母在不分家,后辈不肖子孙若是分了家产,官府便能以不孝入其罪。
老太太这话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啊。
大老爷连忙劝阻,余下王夫人、王熙凤都上来劝慰,好一通劝说才让贾母收回了话儿。
大老爷心中暗恼,这般好的机会,却又被老太太轻飘飘的揭过了。当下贾赦再没了好心绪,板着个脸略略说了几句话,随即告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