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闻言顿时垂下螓首,贾母身边儿的丫鬟、婆子纷纷抬眼儿打量,有婆子就道:“老太太,这瞧着有几分东府蓉大奶奶的品格儿呢。”
贾母恍然:“唷,你这么一说,瞧着还真是。”
正待此时,外间候着的丫鬟报来:“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话音落下,不待李惟俭起身相迎,宝玉并宝钗已然快步入得厅堂之内。
贾母面上顿时笑得愈发和煦,连连招手道:“乖乖,你怎地寻了来?”
宝玉面上笑着道:“还说呢,才下了学想着与老祖宗说说话儿,不想屋里头就留了两个丫鬟守着,问了才知是来了俭四哥这儿。我这不就寻了来?”
宝钗随在宝玉身旁屈身一福,朝着贾母问候过,又问候了李惟俭。李惟俭略略欠身拱手,算是与二人打过了招呼。
宝玉丝毫不见外,见丫鬟摆了椅子,他便径直拖了椅子到得贾母身边儿,撩开衣袍便落座了。也不管李惟俭,只顾着与贾母说道:“老祖宗怎么想着来俭四哥这儿了?”
有些事儿自然不能说出来,于是贾母就说道:“都是自家晚辈儿,这眼瞅着住了三个月了,我总要来瞧瞧。乖乖,你若没旁的事儿,就先去自个儿耍顽,我还要与俭哥儿说话儿呢。”
宝玉瞧了眼李惟俭,纳罕道:“老祖宗还有事儿要瞒着我不成?让我猜猜,可是生儿的事儿?”
李惟俭抄起茶盏慢慢品着,心中腹诽不已。有道是妻贤富三代、慈母多败儿,阖府上下这般宠溺着宝玉,只怕宝玉眼里早没了眉眼高低,来日荣国府便是家业不曾败落,只怕也会折在宝玉手里头。
宝玉懒得观望风色,那宝钗却是个伶俐的,闻言便道:“宝兄弟,许是老太太要与俭四哥说些仕途经济的话儿,莫非伱也要听?”
宝玉顿时变了脸色,连连摆手:“罢罢罢,我可不耐烦听这个。每日家听那夫子说些之乎者也的就够头疼了,回了家还听这些,真真儿是活不成了。”
贾母唬着脸儿连忙道:“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死啊活啊的,我可听不得这些。”
“不过是顽笑话儿,老祖宗怎地还当真了?”宝玉四下瞥了眼,目光先是在香菱身上停了须臾,心中极为惋惜,可惜这般人儿早早的被李惟俭收了房,如今却是不好讨要了。目光移动,随即对上了憨憨琇莹。
宝玉一偏腿落在地上,径直行过去道:“你是琇莹?”
“啊,是。”
宝玉就道:“听三妹妹说,你可是女中豪杰,刀法极为犀利,连俭四哥都不是你的对手?走走走,且去院儿里耍一通,我瞧瞧到底怎么个厉害法儿。”
贾母连忙呵斥道:“淘气包儿!要使唤人家丫鬟,总要先问过了主家儿再说。”转过头来,贾母笑吟吟看着李惟俭道:“俭哥儿——”
李惟俭笑着颔首,随即对琇莹道:“你去吧,仔细莫要伤了宝兄弟。”
琇莹应下,身边儿的红玉却不放心,也跟着琇莹一道儿去了。
宝玉随即与宝钗一并追了出去,须臾,院儿里便传来宝玉大呼小叫的声音。
内中只余下李惟俭与贾母,贾母呷了口茶,这才说道:“俭哥儿,我本意让你留在府中好生攻读,不想这糟心事儿一遭接着一遭。也不知老太太我前世做了什么孽,竟生下这般孽障来。”
李惟俭不好接茬,只道:“老太太想宽些吧,大老爷……许是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一时糊涂?我看他就不曾清醒过!”怨怼了一嘴,贾母说道:“听说他从俭哥儿这儿拿了八千两银子?”
“是。”
贾母叹息一声道:“这常言道,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呢,俭哥儿放心,这账黄不了。等他好利索了,我让他典卖了字画,总要将俭哥儿的银子还上。只是俭哥儿须得宽限一些时日。”
李惟俭笑道:“这却不急,左右我素日里也不怎么花销。倒是大老爷那头儿,老太太还需好生劝说一番。
这股子买低卖高只是寻常,赔也赔不了多少,可大老爷竟去寻顺天府拆借,二钱银子能当一两银子花用,涨跌之间一个不好就会赔进去。这会子大老爷输红了眼,只怕与那赌徒无异啊。”
“俭哥儿说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