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简朴·诗书不离由於少年时代是在如此的贫困和忧劳中度过,先父即习惯於清苦的生活,穿的是朴素的衣服,食的是粗茶淡饭.虽然他的身体衰弱,但从不求营养,早餐多是数片面包,一个煮蛋和一杯茶,午餐晚餐则是有什便吃什,由於肠胃不好,对比较油腻的菜很少举箸.他还有一个习惯,只吃放在面前的一两样莱.後来先母为了顾及他的营养,於午、晚两餐时特别在他的面前放了两个煎蛋,於是他便每餐都吃煎蛋了.先父的日常生活,甚有秩序,除遇有很紧要的事而外,绝少紊乱.通常是凌晨四时许即静悄悄的起床,并不惊扰他人.先作十余分钟的体操,然後看书,写作,或习字;如有紧要公文,也多在此时批阅.六时後,家里的人起床,他才开始沐浴,盥洗及早餐,七时接见亲友,八时上办公.午餐後,小睡片刻,晚上十时就寝.总计每天只睡眠六小时余.工作常在十二小时以上.对於经办的事,无论大小,均极认真.与各方面往来的函电,亦多系自拟.他虽然如此劳累,但却从无倦容.大家都认为他的精力过人.暇时多看书习字,不饮酒,不抽烟,也不看戏,打小牌只是偶一为之;但喜下围棋.关於他学会下围棋的经过,还有一段的故事,值得一述.二次革命失败后,他随总理亡命日本.日本的警察局常派人到住处访查.他知道日人特别喜欢下围棋,对精於此一道者,无不另眼相待.为了转移日警的注意,减少他们的查问,他即奋力研究围棋,很快使得其中的要领,於是,每逢日警来访时,交谈数语后,辄与之对棋,因而艺也就日益进步了。
自是以后,他便常以下围棋作消遣.先父在参加同盟会以前,即能作诗,以後因奔走革命,无暇及此.但在南京汤山以前不久的一个时期,他忽然诗兴大发,时与谭廷闿,冒鹤亭,易大广诸先生唱和,除集曹全碑而外还喜用叠韵,有时一韵竟有用至百次之多者.可是,他除了与极少数的好友作私人间的唱和而外,从未公开徵和.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一个有党政重责的人,假如对某一事有所偏好(他指的是作诗,信佛,好古等)最好不要对外宣扬.因为一经宣扬出去,有些别有用心者即可藉止投你的所好,以为进身之阶,使你於不知不觉中引为同好,而忽略了其他方面应该注意的事,有时实足以误大事。
我当时对於先父的这一番话,并不很了解.八一三事件发生後,政府决定在长江下流沉下若干船只,藉以阻截日本停上长江上流的军舰.但次日,日舰即迅速撤离长江,显然已经知道我方的密议.严查之下,才发现此项沉船阻舰的秘密消息,是由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某传给日方,当即予以明正典刑.黄某所以能得到行政院工作的最初原因,据说即是他得知谭廷娇(虫旁)先生喜与人唱和,於是每见谭有新作,必为和之.久之,谭先生以其文才颇佳,任为秘书,后来更掌管机要,直到抗日战争开始,仍任此职.至此,我才觉得先父确是高瞻远瞩,对各方面都能同时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