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大黄高,喉管的位置自然也要高出许多,若是那东西当真是专门冲着咬脖子来的,那……那他此时的姿势岂不是非常不妙?!
仿佛是要回应他的心中所想一般,一个东西突然从他的后背窜上来,一下搂住了他的脑袋。
枇杷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真切。
只感到一阵窒息的晕眩感,伴随沉沉如鼓点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明明,都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明明随时有可能被咬破了喉管小命不保……枇杷却感到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耳畔划过暮色中女子轻柔而决绝的话音,既然娘亲都刻意为了他下那样的决心,自己这个当事人,同时也是做儿子的,又怎么能让对方失望?
——即使成为不了对方想象中的那个孩子,至少也不该让对方额外担心才是!
脑中闪念的同时,他也就地一滚,让那个东西背部着地狠狠撞在地上,然后凭借体重的优势牢牢将其压在身下。
趁着对方吃痛的空档,将狗绳套在那东西的身上用力一勒,顺势将藏在另一只手中的匕首一刀刺出。
噗呲——
伴随着刀刃刺入皮肉的滞涩感。
枇杷好像听到了布匹碎裂的声响。
他有些吃惊地睁开眼睛,随即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张脸。
那是……那是在噩梦中见过的那张猴子的脸,对方甚至还穿着梦里头那身花里胡哨小衣服,只不过此刻已经变得脏污又破烂。
此刻,那张皱巴巴的面孔已经不笑了,却比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更加像是一个人。
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望过来,不知是否是枇杷的错觉,他觉得他好像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隐隐的水光……看见了乞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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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吧,打个赏吧。】
耳畔再度响起了那个耍猴人充满谦卑的吆喝,不知为何又在陡然间变作了濒死的哀求。
【行行好吧……】
——求求你了。
——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
也就是枇杷愣神的那一瞬,前一刻还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猴子,突然冷不丁朝着枇杷的面门伸出一爪子。
好在枇杷及时反应过来,偏头躲过,才没有被抓到眼睛,却还是在脸上留下了火辣辣的痛感。
——该死的猴子!
枇杷在心里暗骂一声,拔出匕首正要往那畜生身上再刺上一刀,就听见由远及近的人声,糟了,动静太大把人给引来了。
枇杷来不及不多想,抽出匕首在怪猴的脚筋处各划了一刀,确保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之后。
拽过狗绳,将那只怪猴和大黄的尸体随意缠绕在一起,然后拖着有些吃力的步子匆忙躲到了别处。
枇杷到底没有直接割了那猴子的脖子。
一来,他还没有杀过生。
二来,如果那群人看到同时死掉的猴子还有狗,一定会去追究杀死它们的人。但如果猴子还活着,那群人的注意力说不定就会集中在猴子咬死狗这件事本身,而忽略有可能存在的其他行凶者。
时隔这么长时间,本来应该随耍猴人一起离开的猴子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南村?还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枇杷不知道,但他想,一旦那些人被猴子和狗的尸体吸引去了注意力,就是自己偷偷溜走的最好机会。
他也真的成功了。
枇杷一路猫着腰小心而快步地穿梭在野地和荒草之间,头顶的圆月便是他的指引。
一直到完全听不见那些喧嚷的人声,枇杷有勇气回看自己的身后,皎洁到有些妖异的月光下,静悄悄的石子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追过来。
太好了……
枇杷不由地在心中想道,然后眼前一花,腿脚一软,差点一头栽倒过去。
人在极度紧绷之后,实在禁不起突然的松懈。尤其还是经历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离奇夜晚。此刻的枇杷浑身上下都在痛着,脑袋也因为过度的思虑和缺少睡眠而昏沉疼痛不行。
但他还是咬着牙关坚持了下来,没有放任自己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倒在祠堂附近。
然后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拖动着疼痛到几乎有些麻木的双腿,向着记忆中的那片坡地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