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接风宴,该去的不该去的都去了,想去的不想去的也只能去了,人去的多但未必就真热闹。
卫泉紧挨着陈舒坐着,时不时同情的瞥两眼杨彦和不知所措的冯锦贤。
杨彦对白日跪地顶茶之事尚有阴影,入了座一直不敢抬头,紧紧盯着自己身前的一亩三分地。
相比于杨彦的畏惧,冯锦贤是坐立难安。
早知是如今这个局面,他倒情愿回牢里待着,总好过在这儿受煎熬。
冯锦贤一向不大喜欢谢辞,此刻却觉得谢辞犹如天神救世,有他在许宴知身边坐着,席面氛围都轻松不少。
至少,许宴知不会再将注意放到他们几人身上。
陶关常面色一直不大好,戚溱多次提醒也不见他收敛,最后干脆不再多事去管。
徐楉琳心中阴郁,一人晃着酒杯闷闷不乐。
谢辞没事人一般,吃得倒是无拘无束,往许宴知碗里夹了块盐酥虾,扫一眼心思各异的几人,说:“诸位不高兴吗?”
方柏眉心跳了跳,腹诽一句,能高兴得起来么?
谢辞不明所以,问许宴知:“你不是说相处的不错吗?我怎么瞧着他们不大想给你接风呢?”
许宴知抿一口酒,面色不变,“可能我不招人喜欢吧。”
方柏:“……”
杨彦:“……”
冯锦贤:“……”
方柏扯扯僵硬的嘴角,还得捧着:“大人玩笑了不是?大人光风霁月、仪表堂堂,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
“是吗?”许宴知眼尾一挑,笑了,意味不明的扫一眼杨彦,“杨大人也这样认为吗?”
杨彦身子一抖,哆哆嗦嗦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来,“下官,下官也是这样认为的。”
谢辞“噗嗤”笑出声,“得了吧,”他撑着脑袋去看许宴知,笑意多了莫测,“渡危,我去码头查了一下午都没人跟着,你到底做什么了?”
许宴知平静对上他的眼睛,坦然一笑,“我能做什么?”
谢辞收敛笑意,错开她的眼,自顾自喝酒,似不经意闲谈,他道:“你有分寸的。”
许宴知轻笑,拍拍他的肩,“嗯。”
方柏站起来朝谢辞敬了一杯,紧跟着众人皆附和着要给谢辞敬酒。
许宴知只是含笑坐着,转着手上的扳指。
众人和谢辞谈笑,奉承的话源源不断往外砸,谢辞一一受着,觥筹交错间谁也没一句真话。
结束时谢辞似是醉了,东倒西歪的站不稳,笑嘻嘻的同人胡乱说笑。
许宴知让人扶着谢辞先上了马车,自己落在最后才出雅间,众人陆陆续续下楼,她立在台阶上,朝下一睨,不轻不重开口,“杨县令。”
众人一顿,纷纷转身仰首。
许宴知一只手搭在楼梯口的木扶手上,楼上的烛火将楼梯附近照得很亮,在她身上渡了一层光,光是暖色,映在身上却觉是冷的,像一尊冷白的玉像。
她面带笑,懒散的半倚在扶手上,略长的眼尾轻挑,烛光在她面上覆下阴影,眸中笑意被清寒驱散,渐浮阴沉,口中仍是笑腔,慢慢吐出两个字。
“过来。”
带笑的简单二字,带着极大的压迫。
方柏瞥见杨彦腿肚子在打颤,正欲开口帮杨彦解围,一抬眼对上她冷沉目光不由一滞,话到嘴边也被堵的说不出来。
许宴知似是没了耐心,眉头微蹙。
“啧。”
杨彦心头一颤,硬着头皮在楼梯上逆行而上,剩下的人一齐看向方柏,方柏犹豫片刻,一咬牙道:“我们先走。”
陶关常梗着脖子,红着脸气势不大的说一声,“那我们在外头等大人。”
许宴知闻言轻嗤,不在意陶关常挽尊的挣扎。
方柏拉着陶关常的胳膊往楼下走,其余人也转过身跟着下楼梯。
楼梯本不多,杨彦只觉无比漫长。
他忍着身子发抖走上去,隔了两节台阶停下,不由自主扶上楼梯围栏,他没敢抬头,紧盯着台阶,“大人有何吩咐?”
许宴知垂眸睨着,“方柏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