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天,天还微亮但隐隐已有黑势。
书屋今日如往常一般,一更天时没多少人在,只靠里窗边坐一个俊朗少年。
许宴知并未将青丝束尽,只简单编发后散在背后,额间以一细带银织祥云抹额饰之,净白交领内搭配玛瑙灰暗纹圆领广袖内袍,再配之松霜绿翠竹刺绣轻纱圆领广袖外袍,腰间不饰革带饰净白银丝入编绦带,缀翠玉精雕腰牌。
纤长瓷骨握着书卷,如玉器落入山间清溪,清静出尘,洁如明月。
付白离得不远,垂着头紧盯书卷,却是连书卷是反的都没察觉。
掌柜的时时擦汗,总忍不住往许宴知处瞥,付白瞪他一眼,额上又多了汗。
许宴知将书卷翻页,清淡道:“不必紧张,不过是寻个人罢了。”
“是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抬袖擦着鼻尖的细汗,“小人明白的。”
说话间有人进来,正是男装打扮,戴着面具。
那人手中小心翼翼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大抵就是书稿。
那人将东西递给掌柜的,环视一周后低声道:“这是新的故事,我家先生说了,不可随意乱改。”
“知道知道,”掌柜的接过书稿时暗暗瞥了一眼许宴知,许宴知神色未变,只将手中书卷放下。
付白见状当即上前,伸手搭在那人肩头,“这位小……公子,我家先生想同你谈谈。”
那人当即扭肩却不料付白用了力道,紧抓她肩膀不放,她语调一扬,“我不认识你们先生,为何要同他谈?”
一道轻笑落入耳中,飘渺又真切。
“急什么?见一见不就认识了?”许宴知起身慢条斯理抚平褶皱,她朝着那人走过去,笑了笑,“你莫怕,我只是拜读过万重先生的书卷,觉得他所写的《万归》中有一段描写实在不解,故而想见一见他。”
“哪一段?”
“林栎在杀尽恶人山匪后恣意饮酒,却为何在对月饮酒之时落下清泪?”
那人稍稍扬了脖颈,“杀人并非林栎所愿,可恶人山匪不杀他就会死,所以他不得不杀,人死后尸体遍野引他心中情绪复杂,他不想杀人可还是杀了,他对月时想到了很多,心中矛盾积压故而会落泪。”
许宴知微眯了眯眼,“万重先生果然细腻。”
她接着道:“不知万重先生可否以真面示人?”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
付白有意冷声,“还不承认?那就对不住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让你尝尝被拷打的滋味!”
“拷打?你们是什么人?”
付白不应声,抓着她就要往外走,她立马拉住掌柜的衣袖,可掌柜的一脸无能为力将衣袖扯回,她终是看向许宴知,“我是!我就是万重先生!”
许宴知一抬手,付白领意松开她。
“去里面谈吧,仅你我二人。”
掌柜的松了口气,连忙引路,“对对对,进里头去谈,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许宴知朝她拱手赔礼,“吓到姑娘,我给姑娘赔个不是。”
她抱着手上下打量许宴知,“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万重先生?”
许宴知淡笑,只道:“方才我提到书中那一段,文中并未详细描写,这样的人物心理若非执笔之人又岂会说得如此清楚?”
“就凭这个?”
“若姑娘只是送稿,又何必非要以男装打扮?而姑娘还戴了面具恐怕是身份不方便且姑娘衣料不凡,或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若是我家主子家底殷实,给我等侍从穿的也是好料子呢?”
许宴知抿唇淡笑,“且不论这衣料上乘,单说姑娘一双玉雕柔荑为何偏生指上有茧?若非常年握笔,不会留有这样的茧。”
她语调一轻,又道:“贫者难学,若非富家,女子少能读书写字。”
“就算你猜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你写过我,你不认识么?”
那人一愣,当即摘下面具,一双杏眼含明媚,眉如弯月眼似云,鼻挺而小巧,樱唇未染却透红,她惊喜道:“你是许宴知!”
“正是。”
小姑娘绕着许宴知从头瞧到尾,最后笑道:“你比我想的还好看。”
许宴知轻笑,“姑娘既已露真颜,不妨告知姓名,我自会替姑娘保密。”
“覃乐,我爹是宋将军麾下副将覃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