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灯笼还亮着,有一些因混乱被摔在了地上。天色阴沉,院中还算光亮,只是被这大雨冲刷得格外凄凉,就像是无辜受难的女子在哭泣自己的遭遇。
许宴知心有些凉,轻叹了叹,“走吧。”
“该结束了。”这荒唐、毫无人性的春和宴。
……
许宴知坐于院中,思绪万千。
谢辞和李忠明审讯完出来,谢辞拍拍她的肩,“想什么呢?”
许宴知回神,“没什么,”她顿了顿又问:“审出什么了?”
谢辞道:“鲁肃州是楝州首富,春和宴一开始便是由他兴起。在楝河,春和宴名义上是让各种达官贵人相互结识,实则就是通过买卖女子来揽财,其手段残忍至极。而京城的春和宴背后也并非沉香,而是王克。”
许宴知沉吟片刻,“王克早年也曾在楝河任职,也就是说,王克早年在楝河时便参与过春和宴,调任京城后便与鲁肃州合作,在京城设立春和宴。”
谢辞点点头,又说:“还记得我在密室里捆得两人吗?那个姓王的,就是王克的侄子。”
谢辞又说:“我来楝河其实不止是为张家小姐的案子。”
“楝河有座山,山上有座神女庙,时常有人前去祭拜。有天雨夜,有个过路的商人到神女庙中避雨,有道雷劈倒了庙里的一棵树,那商人当时没注意,直至第二日走时经过那树才发现那树底下有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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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当即报了官,官府的人在树下挖出二十多具尸骨,又在神女庙底下挖出百余具尸骨,而神女庙的后院又挖出十几具未腐化的尸体,时辰最早的也不过才死了两三日。”
“官府的人哪里见过这种事?他们不敢声张,便以张家女的事做掩盖上报大理寺。”
许宴知心一沉,“你是说,神女庙下的尸骨与春和宴有关?”
谢辞沉闷“嗯”了一声,“我当时并未将此事与春和宴联系,直至审讯鲁肃州时他告诉我,总有反抗逃跑或被人折磨致死的女子,他们处理尸体就只是将她们埋到神女庙或扔到乱葬岗。”
“一共有多少?”许宴知的嗓音低沉。
谢辞张了张嘴实在没忍心说出口,最后是李忠明沉沉开口,“神女庙及周围下统共两百八十七具,至于乱葬岗……数不清有多少。”
许宴知眸中暗如深渊,她闭了眼压下波澜,长呼一口气,“这么多失踪女子,官府都不会起疑吗?”
谢辞顿了顿,“有些女子是被家中亲人卖出去的,有些……因是女子,家中便不在意是否失踪,所以官府压根不知有这么多女子失踪或被拐,有少数报官的,也因查不到线索不了了之。”
“这世道,女子总是轻如鸿毛。”谢辞轻叹话中深含无奈。
“这是哪来的道理?”许宴知抬眸去看他,嗓音冷淡,“因是女子便可以不在意其生死安危?因是女子,就能如货品一般肆意买卖?这是哪来的道理?”
谢辞一叹,“许宴知,你我都知不公平,这便是你我当官的意义。”
“当官便是要为天下百姓谋公平,无论男女。”
李忠明也道:“春和宴牵连众多,我已上报朝廷了,也算是让她们的冤屈真相大白。”
春和宴事了,楝河官员官官相护皆落罪下马,牵涉富商抄没家产流放千里,鲁肃州抄没家产满门抄斩。
朝廷任命新官员到楝河任职,许宴知他们监斩鲁肃州后便启程回京。
回程谢辞提起一件事来,“鲁肃州当时叫嚣我们不能动他,说他在京城有靠山,他说的靠山就是王克吗?”
许宴知接话:“你是怀疑王克也只是别人的爪牙?”
李忠明说:“会不会是柯相?”
许宴知没由来有些烦躁,踢了踢脚边的矮桌,“若真是柯简之,那我们很难找到他的罪证,这样一来我们如何向那些受苦的女子交代?”
谢辞按了按她的肩,“莫急,走一步看一步,若柯简之真掺合了春和宴,我等定是拼了这身官服也得让他落罪!”
尽疏突然开口,“雨停了。”
三人这才看向车外。
楝州近日皆有雨,许宴知启程返京时雨也未停,许宴知只道这是楝州在替那些女子诉说委屈,雨停了也就天晴了。
尽疏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回京后能赶上春蒐吗?”
谢辞耸耸肩,“大概是赶不上了。”
李忠明:“倒也未必,撞上春和宴此等惨案,或许会推后几日。”
许宴知往后靠了靠,合眼道:“我朝春蒐夏苗文官多,秋狝冬狩武官多,你们俩这是打算和一群文官较劲?”
尽疏撑着下巴,“我能去吗?我还没去过。”
许宴知点头,“你想去,我带你去便是,倘若我们能赶得上的话。”
谢辞现下得空才想起来问:“尽疏道长唤许宴知小师叔是为何?”
李忠明同他解释,谢辞这才恍然大悟,“那尽疏道长此番是要去京城的云清观吗?”
尽疏摇摇头,指了指闭目养神的许宴知,“不去云清观,去她府上。”
谢辞抓起许宴知的手腕,露出佛珠来,“道长不避讳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