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辩席上逡巡一圈,只见李休璟笑眯眯地望了过来,裴皎然瞬间移开视线。
“先生莫非只读过逍遥游么?《齐物论》中有云,‘天下莫大于秋毫末,则太山为小;莫寿于疡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天生万物,则万物平等。大鹏与蟪蛄虽然大小各有差距,但是自有自的逍遥。”
她话音刚落,喝彩声起。
裴皎然面露笑意。
这厢崔玉彰却道:“这娘子好生厉害。不知尊姓大名。”
“她是户部度支员外郎。”裴皎然饮了口茶笑道:“昌黎公之女。”
她不信崔玉彰不知道武绫迦的身份。多半是故意这么一问。
“昌黎公有裴相公这样的高徒,又有武娘子这样的女儿,实在叫人羡慕。”崔玉彰笑眯眯地道。
“人各有造化。眼下又不是魏晋门阀当道的九品中正时,便是不依附家族,也能走得不错。”裴皎然抬手指了指李休璟,“这李将军是陇西李家的子嗣。还不是靠着自己的军功,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崔公何必有门第之见。”
崔玉彰闻言笑而不语。却见武绫迦自站起来后,再未坐下过。反倒是河朔那边已经连换了好几人。
余光睇了眼裴皎然,崔玉彰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
席间百赖无聊的李休璟,目光禁不住往裴皎然身上看。遂叹了口气。他也想上去大展身手,奈何武绫迦也是个能言善辩的。竟一直不落下风。
“用管窥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又站起一隐学者,反驳起武绫迦来。
武绫迦莞尔一笑,“‘苟足于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小鸟无羡于天池,而荣愿有馀矣。故小大虽殊,逍遥一也。’先生既非大鹏,又非小鸟,怎知二者不是各自有逍遥呢?”注1
话止裴皎然挑眉。这句话是魏晋玄学大家郭象对庄子《逍遥游》和《齐物论》的解读。他认为万物齐一,大鹏和小鸟并无区别,即便两者处境不同,但是都可以逍遥。
席间武绫迦旗开得胜,思路也越发清晰起来,她迎着秋阳而立,举手投足间顾盼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