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裴皎然远去,渡法叹了口气。不仅是他轻视了裴皎然,长安的豪强世家们更是轻视了她。而她所言,看似在鄙薄先贤,实则是历代掌权者所惯用的以势取代圣言,但同样又给底层民众提供了一个向上进取的出口。她所说的不仅与自己所信奉的教义相悖,甚至几度动摇他内心的教义。
可对百姓而言,是她对民的爱护。她之言同样怀着另一种更让人趋之若鹜的力量,而她不仅将这种力量运用到极致,还让人看到她对新令推行的决心。
“师父,那长安那边我们要如何交代?”一旁的沙门问。
闻问渡法看了眼地上的金钵,将其拾了起来,“我身在法坛,只知教义化民。而今日裴刺史所言,你我佛门弟子当以此为戒。他日再遇她,切不可与其再论法。此人将来必成佛门大祸啊,她之言皆是内心所想。”
小沙门闻言皱眉,一脸不解地看着渡法。
见他这般,渡法摇摇头。捧着金钵提衣步下讲经台。
“此处讲经台拆了吧。”渡法低声道。
舍了州府一众官员,裴皎然携着几位娘子骑马行在路上。或并辔而行,或落后几步。
庞希音策马凑近裴皎然道:“方才听使君所言。佛教纳玄学,又得世家认可,又将二者融于己身,才能有今日的地位。可我观史,佛家从未凌驾于皇权之上。使君,今日何必同佛家争辩?”
“任何教义都不能凌驾于政治之上,《汉书·元帝纪》载:‘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裴皎然微微一笑,“佛陀无口,不知世俗苦乐不均。却可以成为压榨百姓的器具,成为吸食朝廷精魄之物。所以吾欲与其相抗,重新让其成为政治的利用物。”
此言落下,一众娘子纷纷看向裴皎然。眼中隐有兴奋和期待。
她们考科举求入仕,也是为了能够进入权力场去制定新的法则,为百姓谋福。然即使一时因铨选未过,也不能浇灭她们内心对执掌权力的渴望。
偏首睇着身后一众目光期盼的娘子,裴皎然唇角微勾微扬。
虽然有前人留下的女学,且又有获利世家从旁协助,大力推行女子入仕。但是时人总是会厌恶女子,鄙夷女子入仕为官。这些心存偏见者,大多数都走不到最后。
而今她这些娘子们身上看到的力量,足以让世人侧目。她希望将来有更多的娘子能够进入到这片权力场,散发出更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