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可爱年岁的婴童才在牙牙学语里掌握了初探世界的愉悦,跟着母亲用不甚清晰却实在软糯可爱的口齿道:“免你。”
梁道玄忽得笑了。
太后也笑了。
“这是舅舅。”梁珞迦笑着对儿子柔声道。
两岁的孩子差不多牙已经都冒了头,像一颗颗乳白的珍珠在口中发着光,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没有亲戚的深刻含义,他唯一会的便是学习:
“啾啾。”
一个尚连音色都发不清楚的帝王,名义上手握天下的至高权力,梁道玄忽然明白梁珞迦的焦虑自何处而来。
要是自己,想来也是夜不能寐。
其实以梁珞迦多年在后宫屹立不倒且诞育皇嗣的生存经验,她想保全自己的尊贵想来不会太难,但如若要兼顾保全这位小祖宗平安长大……若是他在这样的处境,怕是连族谱都要翻出火星子,也得找到一两个堪用的左膀右臂。
顿时,梁道玄心软了。
他也知道这不是心软的时候,但作为一个“啾啾”,在还未明了人世苦海之苦、人心不可量度之度的孩子面前,他暂且放下了戒备,也放软了声音,朝太后请求道:“不知可否有幸抱一抱圣上?”
一旁的乳嬷显得比太后还要紧张,显然她对未婚未育的男性抱孩子的技术水平产生了无尽的忧虑,而梁珞迦只是微微思忖,便点头应允了。
小皇帝似得了命令,竟在母亲怀中奋力站直,朝梁道玄张开手臂,正好由他对接迎入怀中。
两岁的婴童已然有些分量,梁道玄抱着吃力,孩子却十分开心。
乳嬷和太后都有些惊异,梁道玄抱孩子的手法相当纯熟,太后倒未有多思,反正大家都知道彼此不是很了解,这时候瞎猜不如开口直接询问:
“听闻兄长少年定有一门亲事,只是尚未成亲,怎么怀抱逗弄孩子的姿势却煞有介事?”
这是闲话家常的语气,梁道玄也回以尽可能亲厚的笑:“我表兄膝下有一稚子,年纪同圣上相仿,顽皮却更甚,我时长带着这位小侄儿胡闹,他不听话时总要拎得起来训斥几句,不然话没说出口,孩子就跑没影了。”
此话颇为会写,不止梁珞迦含笑摇头,乳嬷也侧身忍俊,颇为奇异地打量起这年轻的国舅来。
不过只那么须臾,梁珞迦又有些未曾显露人前的黯然:兄长的表哥,必然是与他自小长大,其姑母还多了养恩之重,必然亲厚非常,故而兄长对这位表亲侄子言语之间亲爱不避。但自己的孩子纵然九五之尊,到底和亲舅舅却没有这般情谊在,总归是自己与兄长已疏远二十载,想要弥补一时,怕也无法逾越此心境的天堑。
梁道玄一语道破亲疏,却也不拿这句话多做文章,正欲开口解释自己关于“亲疏”之言的用意乃是为让太后知晓,许多事还得慢慢培养,谁料正在这重要的话出口当际,又听太监传报:
“太后,徐大人同曹大人正在殿外请问恭候。”
乳嬷一听此话,当即自梁道玄怀中抱走了依依不舍的小皇帝姜霖,向二人行礼后匆匆离去。
梁珞迦面色倒比方才初见自己时自然得多,只命贴身的宫人为其正了正仪容,确认后,才示意道:“请二位辅政入殿阁。”
对了,这里是办公的地方。
梁道玄惊异于太后的忙碌,不久才有人递来政务,怎么这一会儿就要检查了?
“太后,我先行回避。”
梁道玄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不合适听这些机要。
谁知梁珞迦却出奇平静,只道:“兄长在这里听着就是,反正……也不是什么机要。”她似乎已经清楚这二人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