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位于萧昀汐？这万万不可。萧昀汐带兵侵我国土，与我国人之间芥蒂甚深。小叶子她怎会……哎，她也不是那么不顾大局的人。折中之策便是她首先提出的。她总不会毫不顾及萧昀汐与凌月王朝之间的恩怨，硬要传位吧？”龙珩自我安慰道，“再说了，神照熙教主也有后人，若真要传位，小叶子也不能无视这位继承人的存在。”

“可您放眼瞧着，这军中到底谁在做主？岳州城收复之时，是谁领导着重振旗鼓？咱们首战得胜归来，又是谁领着庆功？您若是说都是小叶子的主导……别说我不信。”李厘警惕道，“从来都是形势比人强。您也是纵览史书的人，岂能不知这其中利害？”

龙珩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步数匝，长叹一声，又坐了下来：“你且说说你的计划，都进行到哪一步了？”

“一开始也不成计划，只不过……将计就计。”李厘一笑，详加解释起来，“自从图灵被云真冷淡之后，李眉儿一直在为图灵找寻复出的契机，多次暗中派人接近我方，想要从我方插入眼线。但萧昀汐和小叶子均防备缜密，李眉儿一时也难以得手，难免急不可耐。”

“李眉儿？此事还与她有关？”龙珩越听，越觉心惊，“萧昀汐最近去了西营……西营里除了士兵，便只有……难道这其中还有娜仁的事？”

“叔叔精明。”李厘笑得颇为深沉，“娜仁是图灵亲妹，曾受穆瞳蛊惑写信劝降图灵，只要能用的好，说不定便是一着活棋。具有如此敏感的身份，自然是李眉儿的重点攻略对象。只不过娜仁长期身在营中，李眉儿不得机会，交结不上。我假借想念家乡味道之名，暗中引导娜仁在七星原附近寻觅食材。只要娜仁落单，相信李眉儿必会凑上前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之处。”

龙珩思忖片刻，道：“……就是因为娜仁性子直率单纯，才会被穆瞳哄骗着写了那招降信。穆瞳是多么聪明的人？他虽确实利用娜仁，却也护着娜仁，是以刻意远着娜仁，严防死守禁止任何人向她透露红腰军机要。有了穆瞳的加护防备，娜仁除了身住在这营中，对红腰军的具体情况可谓一无所知。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情报价值？以李眉儿的心机，一眼便能将娜仁透个底儿掉，怕是早早视作弃子了。”

李厘一笑：“叔叔不知其中就里，也难怪如此想来。可我曾败在李眉儿与图灵手下，深知他二人关系密切，几可互为知音。娜仁身为图灵的亲妹子，又是这么个单纯性子。就算她李眉儿得不到什么军情机密，也会念在图灵的份上，对她有所回护。就算不说这一层，李眉儿身为谋士，难得得了渠道，一次不中，她不会甘心。放长线钓大鱼，多接触几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加上这层关系呢？我给了娜仁一个采摘野菜的契机，某种角度上说，也是给了李眉儿一个与娜仁相处的借口。采摘野菜要费些功夫，一来二去，她便和娜仁有了充足相处的时间。我便有机会把我想说的话，通过娜仁的口说给李眉儿听了。”

龙珩揉着太阳穴，将这几日来所遇之事细细想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其中的联系：“……你这可把我说懵了。你若是将军务泄露出去，那可是通敌的大罪。但我觉得……你这孩子不至于这么糊涂。我想不出你到底透给了李眉儿什么讯息，你还是直说了吧。”

“叔叔懂我。我恨死了云真，又怎么会将军国大计泄露给他们？”李厘唇角一牵，“只不过是些不为人知的前尘旧事，于国无损，可于萧昀汐则未必了。”

他为龙珩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说到这里，还请叔叔先恕我全程瞒骗月儿的罪过。但此事事关未来国运，我不得不多加谨慎。”

龙珩不接这茶，只道：“你先说。我可越听越糊涂了。”

李厘一笑：“不打紧，我细细与叔叔讲来。”

“叔叔刚才说了，穆瞳刻意远着娜仁，其实是为娜仁好。你我知道内情之人，都明白小叶子与穆瞳二人之间实乃光风霁月，无任何不可对人言的情愫。但娜仁和月儿小女儿心态，怎能懂穆瞳的良苦用心。我常听月儿提及，说娜仁不得穆瞳欢心，一口气没处发泄，便视小叶子为潜在情敌。”

“人嘛，既然在意了，便忍不住想要打探。娜仁在这军中也无什么好友，所能探讨这类事情的对象也只有月儿一人。我所作的，便是在旁边推波助澜，让月儿多讲些小叶子的历史给娜仁听，好‘缓解’娜仁的焦虑。若说红腰斥候的故事，月儿所知已然不少，我再刻意多透露些小细节……娜仁既有心，通晓全篇故事自然顺理成章。”

“按娜仁的性子，成日里想的本就是这些事儿，遇到李眉儿这等逢迎亲近的有心之人，又岂能不提及、不展开痛说一番？这些事儿，若只是在女人口舌之间流传，也不过只是八卦琐闻，不值一笑。但落在李眉儿处，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便是至宝了。只要她细心，便不难发现小叶子所在意的乃两件事——第一件，是杨一钊当年受碧灵蛊惑成魔所遭下的罪孽。第二件，便是萧昀汐对她的情意。”

龙珩听到此处，眉头一皱：“这其中层次复杂，若李眉儿未曾看懂其中关窍，却又如何？”

李厘一笑：“若换了云真图灵这等粗豪莽夫，自然是看不懂的。可她李眉儿是什么人？那是在天王帮近侍选拔中摸爬滚打混上去的人。这等宫斗伎俩，于她不过是小儿科。她没有理由看不出来，所面对的只不过是利用或者不利用的两下选择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能确定李眉儿是否会拿着这件事做文章，所作者只能是静观其变。不过……现在看起来，李眉儿已经出手了。”

龙珩眉心紧锁，犹疑道：“……离间小叶子与萧昀汐之间的关系不是不可以，但……如今大战在即，萧昀汐乃是红腰军不可或缺的战力，若……若弄巧成拙，逼得萧昀汐走了极端，岂不坏了大事？”

李厘淡淡笑道：“叔叔，那你便是小瞧了他二人了。杨一钊还没救回来，昭胤也没复兴，终极目标还未实现，他们又怎么可能自相残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