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寻死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江离一跳。
那扇前不久被他牢牢关上的移门被声音的主人毫不客气的打开。
人有点多,以至于他都不得不退后侧身让出块地来。
阳乃。
千叶煅烧矿石般温暖的夕阳透过窗棂映在她的身上,令他有些陌生。
“嗨。”
她朝江离打了个招呼,打断了男人的沉思。
阳乃今天穿的有些保守,素雅的披肩熨贴的盖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漆黑的头发映衬着比雪还要白的脸庞,却还是美的让江离呆了一会儿。
“我说了多少遍,要记得敲门,怎么毕业了你还没改过来啊?”
平冢静无奈的叹气。
“啊啦,原来平冢老师也会因为别人擅自推门而困扰啊?”
凄冷的语气,是雪之下。
她的背后还另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擦,大哥。”
“嗨。”
与阳乃如出一辙的招呼,但与少女瑰丽的嗓音不同,这声音让人感觉蠢透了。
“你怎么来了?”
只见那男人与阳乃批彼此交换了一阵视线后,清了清嗓子道。
“呀……今天是我们和雪之下家合作的东山大酒店开业的日子,路上我和阳乃小姐提了嘴还没见过雪之下的二小姐,没想到她就径直带我来了。”
绝对是在说谎!
“你们两个很熟吗?”
他装作警惕的问道,他们背后的用意他已经差不多摸透了,只是刻意为之给雪之下寻找可以参与进去的话题。
“熟的不能再熟了,你大哥刚毕业那阵子,每年过年一半的压岁钱都发给雪之下的姐姐了。对吧?阳乃?”
“既然这么熟的话今年照旧发一半如何?”
阳乃眯了眯眼睛,把手搭在大哥的肩膀上。阳乃比大哥小了十岁,大哥第一次见阳乃的时候还是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姑娘。
男人讪讪的半缩着脖子,好让阳乃可以不费力的把手放在比她高出许多的身体上,显露出一副滑稽样。
掣肘这东西,约莫是有的。
“这可不行,家里三个吞金兽可费钱的紧啊,你知道的,毕业后家里从来没给我打过钱。”
男人苦笑。
“所以你来做什么?门卫两点钟就给我打电话问我门口偷偷摸摸的两个人是不是我学生。”
“看小雪啊!”
阳乃故作惊讶,“结果那孩子光说了小离放学和她会面,却没说在哪,在部室折腾了一阵就干脆来找你了。”
“你们啊…….”
平冢静掐灭了香烟。她是抱着遁世般的心思来这教书的。事到如今,她不是很想把自己卷进越来越复杂的家庭伦理剧里。
“你们两个现在总该认识了吧。”
阳乃不合时宜的跳出来问道。
江离的大哥配合的闪身,把躲在他们身后的雪之下露了出来。两人的视线顿时在空中碰撞,又颇为尴尬的避开。
“认识的。”
见女孩垂下了头不搭话,他也有些失魂落魄,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我说嘛……好歹出国的时候,一起上过几年学,哪有这么健忘呢…”阳乃大方的搂住了江离的肩膀,领口溢散而出的柑橘味一时间熏的他晕晕乎乎。
“你大哥偷偷塞我了不少好处费,希望你别打水漂。”
耳边吹来的热气激的江离一激灵,狐疑的看了一眼远处和他长相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江离懵懂的点了点头。
“小离,你别跟这女人一般见识。她就这脾气,人不坏,单性子有些太恶劣了。”
“喂,当着别人妹妹的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你妹妹恐怕深有感受。”
大哥小声嘟囔了一句。
“就这样,小雪和小离两个人我就借走了,后天再还给你,小静。”
“要请假的啊。”
“你不是老师吗,现在请好了。”
阳乃冲静老师开心的挥了挥手,随后跳到了雪之下的身后。
“好了,接下来,我要带小雪去换衣服了,你们也去准备准备吧。这次的庆典可花了你大哥不少钱呢……”
阳乃从背后擒住雪之下,半推半哄着就拉出雪之下走了。
留在办公室和平冢静寒暄了两句,说了些请多关照的礼貌话,大哥也就拉着江离告别了。
女人换衣服是麻烦事,这点大哥深有体会。
临行前他甚至让江离洗完澡再优哉游哉的出发。
“记得不要有压力。”
路上,大哥坐在副驾上突然说道。
“两个人之前认识的话会好很多。”
“大哥你是怎么和姐认识的?”
他和大哥差了十来岁,平时就没什么话题可以聊。对方开口,突然发现自己对他其实根本一无所知。
“高中的某一个暑假,硬塞过来的,那时候你还在上幼儿园呢。你姐也知道双方家长是什么意思,一句话不说一直跟着我,跟烦了也就妥协了,过一阵子发现没人跟着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我们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娶走爱情了,你可能会是我们家族的第一个。”男人笑道,夸张点说,夹杂着宿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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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
他不理解大哥对他说这些话是什么含义。在江离看来,大哥与那个杵着拐杖喜欢在阴天骑马老头女儿的婚姻无疑是幸福的。
江离少年时代跟那些纨绔一样,大都是在女仆的裙子下躲猫猫度过的,夏天正午的阳光里,洗好的窗帘布绵延成白色的巨浪。待长大了一点,就有一个骑着白马,戴着白纱的女人住进了他们家。
大哥在家的时候,是那个面色苍白女人笑的频率最多的时候。于是他们第二年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女人对也他很好,给他小侄子买礼物的时候也会顺带给他买一份。
萦回在他脑海的记忆闪电般的打碎他的想要继续深挖下去的举动。
大哥从他们父亲身上看到了某种端倪,又揽镜自照,最后把一切又告知了自己。那他的父亲呢?是否也是从爷爷身上看到了貌合神离,在不知名的角落偷偷倾诉给了大哥。他不由的感到一股寒意。
“我都看到啦,你看那女孩的眼神明显和看其他人的眼神不一样,嘴巴会说谎,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不是你们提醒,当初我都不记得她了。”
“那就是见色起意喽?见色起意啊!”
男人仰天长叹。
“凭空污蔑人清白?”
“直感,男人这种东西,是决计不会日久生情的。对于雄性来说,爱情就是掠夺和占有。”
“雄性安康鱼可比雌性小的许多,何谈蛮力的占有。”
“那就是寄生喽。仅留下自己唯一的性器官,攀附在母体身上。归根到底,唯有繁衍后代这一点狠狠的刻在了雄性的基因里。”
“卑劣的生命。”
“在大自然可就没有卑劣一说了,说到底卑劣也不过是人类擅自塑造的概念。在亚马逊的雨林里,繁殖期的雄性箭毒蛙遇见雌性的结果就是狠狠的抱对。”男人不厚道的笑了。
“我可不是是个异性就能得过且过的人。”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啊,老弟。”男人怒气不争的拍了拍大腿,“物种都快要灭绝了,牝牡还在那挑三拣四。我们家三代单传,到了我们这一代才勉强有了两个。你大嫂身体又不好,只生了一个女儿。可不得让你死命繁衍吗?”
“这是什么?”
江离接过男人递来的信纸。
这是爆装备了,他想。勇者上路前,村口老头总会说一段没完没了无法快进的长台词,最后给一把锈迹斑斑的全村最好的剑。攻击力还不如路边打哥布林掉的破烂。然而这却是村里最好的剑。
时间的沉淀在它身上留下了宛若天花疱疹状的黄色霉点,干燥带来的褶皱被重物长时间压的轻微破损。但从上面清秀的花体字上仍不难看出多年以前原主人对它的珍视程度。
“诶诶诶,别看。”
“给我又不给我看。”
“算了,你看吧。”
男人迟疑了一会道,
“这是我当年写给你姐的情书,保存好事后记得还我。”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点可怜的经验也能派上用武之地?”
“这封情书当年可是我联合大学室友搜肠刮肚写到凌晨才写完的。”
“已经内定的东西有什么借鉴意义?我是在吹冲锋号啊,大哥。”
“该下车了。”
大哥并没有接过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