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比十七。
“没必要这样吧。”濑户是看懂了,江离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像是猫在玩弄猎物。他们和江离的差距大概是幼儿园和成年人的区别。
“已经开始了,拜托尊重下我的劳动成果。球又来了。”
连赢了两球,让濑户有点不习惯。
江离努了努嘴,示意边上围观的学生。自己好不容易拉了个旗鼓相当的比分把学生招来,就这么结束未免太可惜了。
轻松的回球,但要装出全力以赴的样子。明知道落球点,却要故意反方向跑,待球过网后,又要装作着急的样子跑回去。
江离就是这么做的。
每一次得分,每一次来自场外的惊叹,都让他愈发的自满。
“前场那个和叶山打得有来有回的人是谁啊?”
“这濑户深藏不露,没看出来啊。”
“你们班的同学你都不清楚吗?废物。”
“怎么说话呢?你上我也不见得你能打过啊。”依旧是边上的学生。
二十比十九了。他们的规则是二十一球,若是江离他们输一起就会进入漫长的加时赛。虽然他当然可以赢回来,但这样就不符合他险胜的明星剧本了。
“江君,使出全力如何?”叶山气喘吁吁的弯腰撑着自己的大腿,刚才的几球他终于看出来了,一直得分的是前方的濑户,而真正主宰比赛的是后方来回打着垃圾球江离。
“操场上的学生都围过来了,你也不想就这样简单的结束吧。”叶山挥了挥球拍,活动着发酸的手腕。
“没关系的,已经够了。”刚才那连续几次得分,濑户被迫沐浴在围观众人的视线下,感到浑身不自在。
雪之下隐藏在人群中。
依着她清冷的性子,是不喜欢待在这拥挤的人群当中的,何况边上还是叽叽喳喳说着无意义对话的女生。
只是当她一个人返程的途中,凑巧听到了路过的男生兴奋的说着网球场上的叶山和别的班的男生打的不分伯仲,甚是激烈。
即便如此,这最多让她感到些许奇怪罢了,毕竟叶山她也认识,在她的认识里,除了少数几个网球社高年级的社员,同级生了应该不存在能与他一合的对手。
尽管雪之下不会承认,来到这那种焦急和困惑的求知欲正是来自于体育课上江离超过黑川时,向她肆无忌惮投去的目光。
江离与雪之下的视线隔着铁丝网相撞。
不清楚雪之下是何时站在此处的,他像是一个恶作剧被母亲发现了的孩子般有些不知所措。
“这可是你说的。”
江离收回了与雪之下相交的视线,收回了不断在地上跳动的网球。
“放马过来。”
叶山做好了架势。长年在球场上奔跑锻炼出来的小腿此时肌肉尽显。
“别死了。”
他一改散漫的态度,深吸一口气,颇为庄严的抛出一球。
“轰。”
一道沉闷的巨响,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随后是宛若夏雷爆烈的轰鸣。
网球如同那颗在莫斯科战场上轰碎拿破仑引以为傲龙骑兵胸甲的炮弹一样,宛如一道流光带起一阵空气撕裂的声响,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撕毁。
“什!”
叶山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本能的挥起拍子阻挡。巨大的力道震的他双手发麻。
原本轻巧的网球此刻竟如同铅球般沉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散发着狂暴之力的网球在球拍上飞速旋转。
“给我回去。”
叶山大吼一声,右脚向前方一踏,两手紧紧握住球拍,奋力推了回去。
他看到了江离赞许的目光。以及,那战场上行刑人对着倒地垂死的骑士发出最后的一击。
叶山的气势溃散了。
虽然接住了这一球,但他毫无疑问的明白,这仅仅是开始。
叶山没有去接第二球。
网球精准的砸在底线上,并没有立刻弹起,而是不断在地上猛烈旋转后,迸向了场外。
狂暴的球风掠过叶山的身侧,结结实实的镶在他后面的墙上,朱红色的漆面,露出蛛网状的放射纹。
原本网球在场上剧烈摩擦的地方此刻显露出漆黑的灼痕。
“卧槽。”
“杀人网球。”
众人眼皮一跳。
宛如爆炸的声音,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就不是简单去保健室包扎那么简单了。
“果然撑不住了。”
江离随手挥了挥手上的网球拍,示意比赛结束了,即使再战也没机会。刚才的一击已经毁掉了平冢静好心借给他的网球拍。绑好的网面此时线崩落的不成样子。
小主,
“你赢了。”
叶山也不恼,擦了擦汗。走到网前与江离握手。输了比赛的户部原地擦了擦汗,也跟上来和濑户握手。这让江离不由的高看了叶山一眼,仅仅是一场网球比赛,就能引来这么多同学,他的魄力比同龄人高出许多。
围观的众人爆发出了一阵惊奇的欢呼声。
“太牛逼了,这还是人吗?”戴着棒球帽目瞪口呆的男生摇晃着一旁的同伴。
“众所周知,网球是杀人技。”
“侥幸,讨巧了。”江离谦词,一边与叶山,户部握手,一边回首望去,雪之下之前站的那个位置,空无一人。
“在看什么呢?”被J班男生当作大败叶山英雄大肆吹捧一番后的濑户悻悻走来。
“没什么。”
……………………
虽说是放学后,可谁也没商量在哪见面。
回到了教室后,便有学生会的学生通知他去领书。
霓虹照例是三点放学,其后几个小时都是学生自由的社团活动。总武高大的出奇,其下的社团也是数不胜数,他对路又不认识。七拐八拐险些迷路的走了一遭,又厚着脸皮回到了平冢静的办公室。
“你怎么又回来了?打坏我一只拍子还不够吗?”
她有些不耐烦。
长着一张颇为英气的面孔却留着尽显女人味的长发。当老师的长久习惯使她的面部肌肉变得有些僵硬,如果是好好去几趟美容院,卸掉这身不伦不类的中性穿搭。大抵能就此让不少女学生就此改变性取向。
寂静的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人,办公桌上放着两张近期热门言情电影的电影票。
恐怕他成了某种与他不相关事物的牺牲品。
他想到。
“雪之下的社团在哪?”
“啊~你说雪之下啊。”
对方那双锐利的眼睛转了一圈。
“在那。”
她指了指窗外远处藏在樱树林里的老旧校舍。
等于没说。
“谢谢。”
与其在这听她不着调的描述,不如抓紧时间每个房间都跑一遍。
“慢着。”
正当他转身告辞,平冢静用玩味的语气再次喊住了他。
“你小子,不会是想表白吧?”
“是又如何?”
“嚯嚯,胆子挺大嘛,敢这样和老师说话。”
“我们这应该不至于禁止恋爱吧?来之前我听说霓虹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能来这里的学生基本都成年了吧。”
“这倒是没错。”
她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平冢老师,你没交往过吗?”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她像是在确认事实似的用力盖住了办公桌上的两张电影票。
那就是了。
他想到。
“虽然不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但雪之下是个好孩子。”
“普通的包办联姻罢了。”
“是嘛……挺的实诚啊。”
一时间反倒是他掌握了主动权。
“事实如此,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笑了笑,有些寂寥。
熟练的从口袋里携出一根细长的柔和七星点燃,打开了办公室的空气循环系统。
一轮斜阳透过了窗户,将她的影子钉在五颜六色图钉围住各类通知的墙上。
她吐出一口烟圈,闭了闭眼,思绪随着烟雾不知飘向了哪里。
“你了解她吗?”
“不了解。”
“该说你是太蠢好呢,还是现实……你真以为,单凭你一张嘴就能强迫她接受事实?”
“我会把最终的选择权交给她。”
“看上她了?”
“何出此言?”
“一般男性会这种话都是这个意思。”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能看透男人的那点心思。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欸~”
平冢静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都平摊在工程椅上,默默的审视着眼前急于步入火海的男子。
“虽说说教是教师的义务,但你这个年纪的学生估计说什么都不会听,我看还是放任你去撞一回南墙比较好。”
“平冢老师你不是也不相信爱情吗?”
他从对方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该有的东西。
“是啊,我也不相信,但她和我不一样。对雪之下来说,一个稳定的出于责任的法定丈夫恐怕会比炽热的感情安全的多。”
“霓虹的教师这个时候就开始为学生考虑未来了吗?不愧是老牌资本主义强国。”
“所以我才直接让你去的。”
她露出有些卑鄙的笑容。
江离对平冢静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见时的大大咧咧上。然而此刻她流露出的细腻让他感到迷茫。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闯入者。该说是他的观点并没有什么不可动摇的神圣性,只是他根据自己经验有限的推断。平冢静反常识的支持使他开始对自己的观点产生了怀疑。所有人都在支持他接近雪之下,那这对女孩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了?
“是打算看我好戏吗?”
江离叹了一声。
“怎么会?只不过你和她的两个人放在一起更方便纠正。
“不怕出事吗?”
“放心好了,去了你就知道了,对了,把这个带上。”
“什么?婚姻届?”
“白痴。”
他一边信口开河,一边接过了对方递来的A4纸,是入部届,上面已经签好了平冢静的签名。
“呶,成功的话记得让她把这个签了,雪之下的社团再招不到人的话兴许就要降成同好会了。”
“这是做什么工作的?社区义工?”
即使他瞪大眼睛,上面的名称一栏也清清楚楚的写了侍奉部三个字。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怪事。”
这愈发的让他震惊了。
“暂且说一句,在我眼里,与其你是想去表白,不如说是在向往着毁灭。”
我不想死,不过,因为你家在东边,所以我要往西边走。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小说里的一句话。
“知道了,知道了。”
江离胡乱的折了一通,塞进了口袋。没来由的,他有些烦躁。
“如果我不成功,今晚半夜就去跳东京湾。说是你激我的。”
“喂,你这人怎么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