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午后。
西夏国都,兴庆府。
皇宫大殿内,一众党项贵族再次被国相没藏讹庞唤了过去。
没藏讹庞收到嵬名旭德和嵬名阿嵇的书信后。
心情甚是激动。
他没想到狄青和苏良根本无意攻夏,还愿赠予西夏一笔“拒不助辽金”。
他细细一想,也不觉得奇怪。
大宋向来都不好战。
且大宋若灭了西夏,彪悍野蛮的西夏百姓只会拖大宋后腿,造成的内乱比灭夏更难处理。
这使他一下子有了底气。
他必须迅速从这些人身上挤出一笔钱来。
不然一旦双方和谈停战,这群人肯定又是一毛不拔了。
“诸位,前方大战在即,而朝廷国库吃紧,急需一笔军资提前布局,预防宋人甚至唃厮啰部的侵略。”
“而今本相已派遣没藏多虎固守卓啰城,又有嵬名兄弟守在黄河北岸,外加运送军粮、修建工事的杂兵与民夫,已逾十万人,这十余万人的吃喝消耗非常大……”
没藏讹庞将前两日的话术又讲了一遍。
但他这次削减了自己主持朝政的不易,着重强调边境之兵的辛苦以及军费的不足。
这些党项贵族们早已听腻了没藏讹庞的这番说辞。
一名老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没藏国相,我们捐钱捐物的次数不算少了吧!若没有我们支持朝廷,你以为你还能安稳地坐在相位上?凡事要有一个度,我们出钱出物,乃是希望朝廷变好,而不是让钱物落入某个人的口袋里!”
某个人,指的自然就是没藏讹庞。
没藏讹庞频频为朝廷要钱,但西夏朝廷却是越来越糟糕。
这时,又有人搭话道:“没藏国相,你的嘴已堪比宋之苏良了,不如你亲去黄河之畔,若能劝退宋军,你缺多少钱粮,我就拿出多少钱粮!”
“对,莫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做不出一点实际行动,光想着削减我们的实力,莫以为我们不知,即使先帝在世,也从未如此做过!”
……
顿时。
一群党项贵族指着没藏讹庞痛骂起来。
没藏讹庞面对这样的辱骂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往昔他都是放低姿态,尽可能让对方拿一些,但这次对方的辱骂正中他下怀。
“都给本相闭嘴!”没藏讹庞突然抬高了声音。
党项贵族们都是一愣,没想到没藏讹庞求人也敢如此硬气。
“我没藏讹庞明日便披甲前往黄河之畔,与宋军对战,若让宋军跨过黄河,我便辞去国相之职,让诸位再选他人!”
“不过,我有个前提。”
“诸位必须为边境的十万兵马提供三個月粮草。如果你们能做到,我立即签军令状,明日便赴边境,如何?”
没藏讹庞挺着胸膛,瞪着眼睛,面色甚是严肃。
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党项贵族没想到没藏讹庞突然就坚挺了起来。
党项贵族们互视了几眼后,一名老者站了出来。
“可以。明日午时前,我们便凑够十万兵马所需的钱与粮,任你处置。不过,伱若令宋军跨过黄河,除了辞去相位之外,还需将这些粮草如数归还,若粮草耗尽,那就拿你们没藏家之财来抵,财不够,你就拿命抵,如何?”
党项贵族们非常清楚。
唯有西夏稳固,他们的地位才能稳定,故而愿意赌一赌。
“可以!”没藏讹庞非常干脆地答应道。
此刻的他,巴不得立即抵达黄河之畔。
此等大功,不能让嵬名二兄弟独得,他也想要去分一杯羹。
……
九月十五日,午后。
没藏讹庞派人清点完党项贵族们提供的钱粮账册,直接交待手下亲兵,务必在明日黄昏之前,将所有钱粮运向卓啰城。
然后,他在黄昏时分,带着三千骑兵,奔向西夏边境。
……
九月十五日,深夜,近子时。
月圆如玉盘。
清亮的月光照耀在缓缓流动的黄河水上,泛出粼粼波光。
两岸一片静寂。
而此刻,八千名负责操控抛石机、床子弩的士兵已携带各类兵器悄悄就位。
紧接着。
三千擅长凫水的搭桥兵统一身穿灰色衣裤,分为三路,将隐藏在树丛、沙石后的船只与木板朝着河边拖行。
此刻,黄河的流速很慢。
横渡黄河最好的办法就是:连船成桥。
待船只连成一片后,再铺上早就切割好的木板,骑兵便能迅速过河。
大河南岸。
西夏在河堤旁修建了数座高高的木塔,木塔上火光明亮,有西夏兵在上面巡逻。
不过他们的可视程度只有二百米左右。
只要大宋这边不发出太大的动静,恐怕搭桥搭到河中央,他们才有可能发现。
“搭桥!”
一名将领大手一挥,低声喊道。
顿时。
一艘艘专为渡河制造的平板船被拉向前方。
搭桥兵们统一赤脚,腰间捆着麻绳,迅速跳入冰凉的河水中。
此时的黄河水甚是冰凉,但无人有丝毫犹豫。
大宋与西夏之仇,西兵们都甚是清楚。
此乃庆历年后,大宋与西夏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
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都立誓要为曾经的前辈复仇。
故而干劲十足。
砰!砰!砰!
船与船相连,又用麻绳固定,而后上面再铺上木板,甚是平稳。
塔桥兵们的速度甚快。
就在铺设到河中央之时,对岸一处站在木塔上的巡逻兵发现了端倪。
“宋军渡河了!宋军渡河了!宋军渡河了!”
那名士兵立即疯狂摇动火把,并发声大喊。
不多时。
对岸木塔上的巡逻兵都摇动起了火把,而下面巡逻的西夏兵,立即朝着嵬名军军营奔去。
此举,全都在大宋士兵的意料之中。
岸上的抛石机和床子弩早就准备就绪,只要他们靠近,那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大宋疯狂的攻击,甚至还会有风火雷。
而此刻,一万先锋军分三路已准备完毕。
他们的任务非常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