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胡子摇头,心中迟疑片刻,见虞岁只是闲聊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太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生意场上的事,有时候也会起纠纷,引来许多麻烦,她在青阳过好日子,可比舟车劳顿到太乙来受苦的好。”
“只有接送学院弟子的云车飞龙,里面待遇才算好的,若是接送商货的,那就不会有住人休息的隔间,存放的都是货物。”
虞岁将手中的橘子塞进嘴里,话说得含糊:“那你还记得夫人长什么样吗?”
“当然记得。”黑胡子忙道,“这是万万不可忘记的。”
虞岁见他吓得,扑哧笑道:“别慌别慌,我可不会在夫人那边说你坏话。”
黑胡子摸摸鼻子道:“当年若非我妻子不离不弃,也不会有今日的我,为南宫家做事是我的荣幸,但我心中也想有朝一日,能够回到青阳与家人团聚。”
世上有情人也是存在的。
少年成婚,十年别离。
若非真心喜欢,也许早就放弃了。一个和离改嫁,一个另寻新欢。
虞岁听黑胡子讲他们夫妻二人相识相知的事,不知不觉将果盘里的水果都吃完了,起身洗手时,她笑道:“两位真是夫妻情深,想必未来夫人若是遭遇危机,你也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黑胡子听得心里一惊,说起自己妻子时的眼中柔意瞬间收敛,后背冷汗瞬起,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郡主要拿捏他夫人的性命。
虞岁却转头看过去,笑盈盈道:“我再和你做个交易,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保护你家人的只会是我。”
黑胡子肃容道:“属下明白。”
“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继续忙了。”虞岁起身进屋。
黑胡子目送她进屋关门后才离开。
路上他回想虞岁说的话,抬手擦了擦薄汗,很快镇定下来。
他的一生做过很多艰难抉择,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就算是生意场上,也常常有变故让他必须二选一。
黑胡子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他运气很好,总是选对能赢的一方。
虞岁回到屋中,将窗户打开通风,别院外边有南宫家的术士守着,无须担心有人偷跑进来。
长条的扶桑木被她切割成许多份,每一份都方方正正,薄如纸张,又在上边雕刻常人难以看懂的密文。
字符咒文在扶桑木上密密麻麻占据了每一处空间,虞岁要写的还有很多。
她瞥了眼放在桌上的听风尺,尺面自己点亮,填字格自己动作,敲出一行字回复了梅良玉:“我在外城。”
天目的力量,和她能够分离观测异火的二重意识配合,让虞岁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可以不用动手也能操控听风尺了。
梅良玉问:“什么时候去的?”
虞岁:“白天。”
梅良玉:“你一个人?”
虞岁:“是呀。”
梅良玉看得轻啧声,太令人不放心了。
他从鬼道圣堂的躺椅上坐起身,问虞岁:“什么时候回来?”
倒是没问她去外城做什么。
“明天。”虞岁想了想,又补充道,“早上。”
到那会时,应该能把她要的东西做好了。
梅良玉不是很放心南宫家术士对她的保护能力,便问:“要不要我去接你?”
片刻后,他得到虞岁的回复:“好呀。”
梅良玉站起身,跟师尊打了声招呼后,就去了外城。
虞岁没有在梅良玉身上放五行光核,从机关岛回来后,虞岁就监控了他的听风尺,不仅是传文、
传音,还有定位。
见梅良玉收到消息后就开始移动,虞岁还以为师兄现在就要过来,她本是有些苦恼的,因为这会不想见他。
可梅良玉并没有来找虞岁见面。
梅良玉知道虞岁在哪座酒楼,他也没去,只是在附近等着,相当于提前过来等天亮接人。
他知道虞岁现在忙自己的事,也就没有去打扰,甚至没问,毕竟师妹每次来外城,都不是单纯的放风玩乐。
虞岁察觉到这点后,手中动作顿住,目光静静地盯着黑红木面上的密文符号。
外边吹来冷风,让虞岁抬头,朝窗外看去,夜里起风了,于是她起身去将屋门也打开,任由凉风往屋里灌。
风是冷的,心却是滚烫的。
虞岁低头看听风尺上的红点位置。
她向来是有把握的事从容应对,没把握的事就去拼、去赌。
可梅良玉总是在她以为有把握时,出乎意料,在她没把握时,也出乎意料。
虞岁重新回到桌前,继续刻写密文,一边回复梅良玉的传文。
她跟梅良玉说,今日是因为远在青阳的父亲来信,所以才来外城。
虞岁:“我爹要我向师尊问好,说当年多亏师尊帮忙,师兄,我爹和师尊之间有过合作吗?”
若是梅良玉也不知道,那这两人之间的合作,大概率出现在师兄来太乙之前。
“第一次听说。”梅良玉仔细回想一番,确实没有听说过师尊和青阳南宫明有过什么合作。
他虽然在太乙不能出去,但南宫明这个人物也是听说过的。
不仅是高天昊跟他谈起过,名家的教习们也说过这个人,以及学院中,一部分来自燕国的弟子也曾提起过。
名家三阎罗之一,梅良玉不可能不知道的。
南宫明这个人,名声在外,好坏参半。
青阳国内自然是一片叫好,被南宫明坑害过的其他五国则对其恨得牙痒痒。
各国各人立场利益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
梅良玉对南宫明在六国战事上的所作所为不予评价,他单纯对南宫明作为父亲对子女的所作所为很有意见。
他站在酒楼侧门暗巷中,正低头回消息,忽然听见有些人骂骂咧咧地从侧门出来,都是些在牌坊里把钱输光的赌鬼。
梅良玉只冷淡地扫了一眼就看回听风尺,等最后一个人出来时,他又蹙眉看回去。
穿着灰布衣的男人双眼布满鲜红的血丝,掏了掏衣袖,发现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后,咬碎了牙,往前走了两步,又扭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