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凭栏教萧

天香楼下,青衣阁内。

顾青衣怀抱琵琶,临窗而坐。

她的神色倦倦的,如秋水横波般的眼眸深处,似有淡淡的忧思。

耳中听得一阵脚步,她也并未曾在意,直到那俊逸挺拔的身影从窗前走过,映入她脑海中许久,她才倏忽反应过来。

几乎是混身一震,她连忙站起身,手中的琵琶差点落地。

将琵琶放在一边,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再抬头,面色已然是淡淡的。

她站在屋内,迎面看着携着侍女走进来的贾琏,轻轻一福:“奴家,拜见侯爷。”

“嗯。”

贾琏对着美人随意的点点头,走到屋内坐下,然后看着顾青衣问道:“你方才独自坐在那儿,想什么呢?”

“回侯爷的话,奴家并未想什么。适才试炼琵琶,有些累了,略歇歇而已。”

顾青衣说话的声音冷幽幽的,螓首低垂,并不与贾琏对视。

贾琏见之,岂能不知道美人心里多半含怨。

昨儿下午欲临幸美人,却被贾母派人将他叫走。他没有预料到凤姐儿会出奇招拿捏他,因此临走之前曾留下一句,让美人晚上等他的话。

或许就是这句话,造成了此刻美人的模样。

但见眼前倾城绝色的丽人脸上懒施粉黛,青丝半拢,越发令无暇的玉容,看起来淡雅清纯。

虽然顾大美人一向看起来成熟内敛,但想想以她的年纪,放在后世也就才刚要上大学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就应该是任性、单纯和爱憧憬的。

若是她对外物始终保持足够的淡然,那么贾琏反而要怀疑她的内心是否有别的想法了。

因此贾琏自不以美人的态度为是,只是对她招招手,示意近前。

“你在生本侯的气?”

“奴家不敢。”

见大美人言语虽然恭敬,但就是不拿正眼瞧他,贾琏微微一笑,忽然拉住美人的素手,将其拉坐于腿上,抬手勾起美人精巧的下巴,笑语盈盈:

“非是本侯有意失约,实是临时有事耽搁,所以才忘了。

今日忽然想起,觉得有愧,特意过来赔罪,不知青衣可能原谅本侯?”

房门口,一直保持高度香菱化的秦可卿,自进门之后便垂手侍立,规规矩矩的。

这一年以来,她可是时常和顾青衣四美学习乐艺舞蹈的。虽然她的老师主要是善舞的沈盼儿,但对于顾青衣也很熟悉,因此在其面前不敢疏忽。

对于贾琏调戏顾青衣的举止,她也丝毫不在意,反而是将贾琏的话听在耳中。

听到贾琏和顾青衣昨晚居然有约,秦可卿不由眨巴眨巴眼睛。

顾青衣等人作为贾琏豢养在家里的艺伎,说是贾琏的家妓也毫不为过。而她却知道,贾琏一直未曾将顾青衣四女收入内帏。

如此说来,昨晚贾琏大概是有意将顾大美人吃掉的?毕竟,年轻力壮的侯爷,与绝色倾城的家妓晚上有约,大抵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但贾琏最终却因为她的原因,将这件事忘了?

想着,秦可卿内心不由得抿嘴一笑,满满的开心与自豪。

要知道,顾青衣可是连贵妃娘娘都赞美颜色,被尤氏等贾家当权妇人称之为所见最美女子的存在。

能够压这样的女子一筹,自然是件令她开心无比的事。

另一边,顾青衣被迫坐于贾琏腿上,虽然有些窘迫害羞,到底未曾抗拒。

自己的命运,早在被东主决定将她赠给贾琏之时,便已经注定了。能够安安稳稳在这侯门公府立足一年而未曾遭受欺凌和折辱,已经是贾琏礼待。

以贾琏的才情名声,人物品貌,委身于他对自己而言,绝对算不得委屈!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原本以为,昨夜会是她结束少女生涯的时刻。

因此在贾琏走后,她尽管羞臊忐忑,但还是沐浴更衣,精心装饰一番,在这阁楼内静候贾琏的到来。

结果,一直候到深夜,月儿西下,都未曾见到贾琏的身影。

最终只能在失望和猜疑之中,和衣卧榻,至天明方堪堪入睡。

如此,她在再次见到贾琏之后,会表现出几分冷淡,也就毫不奇怪了。

但这份冷淡,在坐在贾琏腿怀间,听贾琏调笑间解释一番之后,便消散无踪。

饶是她早暗暗观察分析过贾琏的为人,确定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此刻仍旧为贾琏的行事感到诧异和感动。

昨夜静候无果之后,她也曾想过,贾琏最后那一句话,或许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放在心上。

但于她而言,就算贾琏只是随口一说,她也要做万分准备。毕竟,若是贾琏当真如约而至,那就是对她而言最最重要的时候。

当然,最终贾琏没来,她未免还是感到失望。

她能猜到贾琏没来的原因,要么就是如他此时所说,真有重要的事情耽搁来不了。要么就是压根没有太在意她,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与她的约定,随随便便就给忘了。

而今贾琏来了,而且看他的样子,还是专程为了解释他昨夜为何失约。

这便说明,他是真的有事耽搁,而非不将她顾青衣放在心上。

因为以他侯爷之尊,若不在意,失约也就失约了,何须与任何人解释?

她更想不到的是,贾琏不但肯为了一件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专程过来一趟,还肯纡尊降贵,笑语请她原谅?

这一瞬间,顾青衣有一种被尊重、在意的感觉。

虽然她曾受过万人追捧,但是自从入了贾门之后,她就明白,她和沈盼儿等人,就是贾琏的私有物。

对于私有物,又有几人,能够有耐心照顾对方的感受?

深吸一口气,顾青衣鼓足勇气倚靠进贾琏的胸膛,一边借此躲避贾琏对她的调戏,一边幽幽道:“侯爷日理万机,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便是忘记了也没什么,也用不着与青衣解释。

青衣只是斗胆想问侯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