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给她配了裙子,高跟鞋,还有各种饰品。
我捧着那只鹅黄色的大盒子,就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礼物回到了医院。
我妈还在急诊室里安静地等着我,张婶流着泪,跟我一起帮我妈换上了新衣服。
穿上了新衣服的我妈仿佛下一秒就能坐起来似的,笑着跟我们大家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晚凝。”张婶颤巍巍地握着我的手:“殡仪馆的车要来接你妈,送走她,你就回去休息好不好?“
我哪能休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给我妈设灵堂,我要发讣告,我还要搞清楚我妈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
我这才注意到储美珍已经不在急诊室了,见我环顾四周,张婶告诉我。
储美珍还没脱离危险,她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点点头,对身边的沈时倦说。
“我想搞清楚我妈出车祸的原因,你可以帮我吗?”
他立刻走到一边去打电话,我则搬了一张小板凳在我妈的床边坐着。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哭过,此时我没有眼泪,我的泪腺被什么封住了一样,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在搞清楚我妈出车祸的原因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
此时此刻,我仍然需要沈时倦,他可以满足我的任何无理要求。
过了一会儿,沈时倦走到我身边告诉我。
“伯母的车是被大货车给撞了的,司机好像当时犯了病,没有控制住车子就撞向了伯母的车,从车的右侧过来,正好伯母坐在右侧,所以伯母比储美珍严重。”
我妈坐在右侧,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先让楚美珍坐进车里,然后他才坐进去,所以他坐在了右边。但凡他只吃一点。先坐进去,那死的那个人就是楚美珍,而不是我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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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司机呢?”
“在医院做完了检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他还在医院吗?”
“被警察带去调查,现在应该是放了初步认定是意外。”
“那司机什么病?”
“癫痫。”
“癫痫患者可以开大货车吗?他们不做健康检查吗?这么高危的行业,怎么能允许一个癫痫病人开车呢。”
我不是质问沈时倦,我是自问自答。
我不相信这个答案,我不认为这是意外,我怎么想的也怎么跟沈时倦说了。
“晚凝,我会找人查得清清楚楚的,你放心,如果不是意外,我绝对不会让伯母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走了的。”
我扭过头,握住了我妈冰冷的手。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挺不讲理的一字一句在跟沈时倦说。
“不查出我妈的死因她就待在医院里,哪都不去。”
“好。”他就回答了一个字。又走到门外去打电话了。
A先生还没走,看上去比我更憔悴。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试图安慰我,但是他也什么都没说,我知道安慰人的话最难说了,说得不好适得其反。
所以他没说话,就静静地陪着我。
“A先生,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熬着。”
“晚凝。我知道用节哀顺变这几个字。根本无法宽慰你。我了解你的感受。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身边的亲人总有人会先走,有的人会后走。”
A先生的话我无力反驳,因为他太太前两年走的时候,他不会比现在我更好过。
但是夫妻终究不同于母女,我和我妈一直相依为命地生活着。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先我一步而去。
我那个时候总是担心,如果我死了我妈一个人该怎样活下去。
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孤独地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我自己。
原来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最无助,最害怕的。我怕我妈一个人上路太冷清,也怕我从此之后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我终于留下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