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有人作伴,岳疏桐竟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我这儿已经写完了两遍了。”段泓理了理一叠厚厚的纸。
“我这儿也写完两遍了。”岳疏桐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烛火渐微,窗外传来阵阵鸟鸣。
已是五更天了。
“公子,你快回去吧,晚了恐怕被人看见。”岳疏桐道。
“好。我把这个带回去,今天就能抄出来。你先睡一会儿吧。”段泓说着,就把《慎书》揣进了怀里。不等岳疏桐说什么,就匆匆翻窗离开了。
岳疏桐确实有些累了。从昨日清早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片刻都没歇息过。
故此,她一着床便睡了过去。
在醒来时,已是下午。
岳疏桐起身,却发现手边多了一叠纸。
上面是抄写得十分工整的《慎书》,笔迹与自己的不差分毫。
数一数,刚好是四遍。
看来段泓已经来过了。
这么快就能抄写好,段泓今天定是十分忙碌。
岳疏桐拿着抄好的《慎书》,走出了幽阁。
迎面而来的阳光照得岳疏桐一时睁不开眼。
这几天的天气都很不错,明日去看看竹猗师兄吧。岳疏桐盘算着。
此时,弟子们都已经散了学。
岳疏桐眼看着初阳长老从学宫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忙快步上前,将《慎书》交给了他。
初阳长老略微翻了翻,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
岳疏桐目送初阳长老走远后,跟着人流往膳堂走去,不知何时,段泓已来至她的身边。
“初阳长老没有说什么吧?”他问。
“没有。”岳疏桐微笑道。
“让一让!让一让!”有十几位弟子抬着大大小小的礼器匆匆而过。
“这是怎么了?”岳疏桐看着远去的人。
“你忘了?明日是上巳节,师兄师姐们要下山了。”段泓道。
临穹山门规,凡是山中弟子,待学有所成,得众长老首肯,便可拜别师门,自行下山,从此以后隐了临穹山弟子的身份,或归家,或谋事,不再同临穹山有半点瓜葛。
准弟子们下山后各谋生路,这自然是好的。临穹山广收天下学子,无论出身男女,只要一心向学,便都会收入门下。临穹山众长老诲人不倦,所出弟子皆学有所成,不论是朝中军中还是民间,功成名就者不在少数。若不是临穹山门规,不得张扬自己受教于何处,以致无数弟子互不知身份来历,只怕这些人可以借由同门之谊,凝成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
“我竟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岳疏桐拍了拍额头。
段泓见状笑了。
“你定是太累了,今晚早些休息。”
“看来只能改天去看师兄了。”岳疏桐轻叹道。
到了膳堂,荧儿一见到岳疏桐就立刻扑了上来,说着自己如何如何担心,没有岳疏桐陪着如何如何孤寂害怕。岳疏桐只是笑着,看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用完晚饭,回到房中,岳疏桐早早便睡下了。
果然还是这里睡得踏实。她躺在床上想。
上巳节。
不到辰时,省身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好些弟子,大家或是谈笑风生,或是同师兄师姐们话别,都在等待着长老们的到来。
辰时整,青铜大钟敲响了三声,弟子们闻声皆肃立。
冰蟾长老、墨弈长老、绮幻长老、清音长老先至大殿阶前,紧随其后的是星隐长老和初阳长老,二人搀扶着一位耄耋老人。
“见过夫子。见过长老。”众弟子向阶上的长老们行了一个大礼。
“孩子们,都免礼吧,免礼吧。”夫子笑得甚是慈爱。
临穹山的愚夫子,不知名姓,不知年岁,只知他在临穹山已经数十年了。他早已退居后山颐养天年。虽然年事已高,腿脚有些不便,却仍精神奕奕。
众弟子依命起身。
愚夫子和长老们讲了些话,无外乎是些对弟子们的嘱托。而后要下山的弟子们依次向自己的长老及愚夫子敬了茶,仪典很快便结束了。
这是岳疏桐第二次参加仪典。从第一次时,她不曾留意垂泪惜别的弟子,也不曾留意临穹山盛大的排场,而是注意到了愚夫子。她总感觉愚夫子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越看,便越觉得熟悉,她将这种感觉告诉了段泓,令她意外的是,段泓也有同感。
愚夫子已不再讲学,故岳疏桐不怎么见过他。这一次,岳疏桐趁着这个档口,紧紧地盯着愚夫子,她当然知道这十分失礼,但是她更想记起,究竟在哪里见到过和他相像之人。
岳疏桐隐隐觉得,这很重要。
只是她还没看上多久,就被只影打断了。
“阿灼,壑松师姐来和你说话呢,你在看什么啊?”
岳疏桐忙转过身,只见向只影和一位瘦小的女子正站在她的身后。
“程师姐。”
两人见了礼。
“阿灼,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你们都要保重。”程师姐眼中噙着泪,紧紧握住岳疏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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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放心。师姐也要珍重。”岳疏桐见师姐如此,也差点要落泪,“不知师姐可有去处?”
“我想先回家住一阵子。我自小就来了临穹山,不能侍奉双亲,如今学有所成,理应回家尽孝。而后,我会去祈安城,在御音阁里谋一份差事。”
“既如此,那我们便等着程琴师名扬天下了。御音阁可是只为皇家宴饮奏乐的地方。”只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