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倒是想!但海漕却又不比河漕,海运会出事啊!”鲁二哥道,“而且这一出海,音信断绝,只能借用买地的传音法螺和京城联系,却不比走河漕,每日里快马在堤岸上运送奏折,入夜了驻跸休息,何等的逍遥自在?和中枢的联络也不会断绝。本朝皇帝离京,自古都是用河运的,朝中现在也是力主还是走大运河——只是有一点,第一,这沿岸的纤夫,如今已经都散去了,便连漕帮都烟消云散,各奔前程;”
“还有这事儿!”
这些教九流的小市民又一次开眼界了,惊叹了一会,仔细一想却也正常:河漕都没有了,漕帮还靠什么吃饭?海漕又不需要大量的纤夫人手,再说,以前是穷得吃不上饭了去当纤夫,卖命换钱。这买地的日子这么好过,还有地种,这些纤夫本就在运河两岸,消息也灵通的,怎么不会南下去寻生计?再仔细想想,那些本来跑河漕的船夫水手,倘若不改行去跑海运,现在买地通航四周,远到四洋的船上,人手又从哪来?就算他们开了学校,也不至于这就培养出取之不尽的人才来了。
“敢是要从京城沿路招聘纤夫么?”有些人已经大概摸准了鲁二哥的心思,当下心中便盘算起来:这价钱怕是给得不低的,而且管了去,肯定得管回,不然船只岂不是困在当地了?自古以来,北高南低,水往低处流,这北上需要的人手恐怕还更多呢。也难怪鲁二哥说这路费的事情了,的确,平时南下,花钱去,这一次是去挣钱的!
这大运河在南方的码头……好像最南是到武林?那哪怕就算在武林停留,等万岁爷北返,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们见识南面的风土人情,并且试着找一份行当安顿下来了。倘若认为武林好,回京之后,这份收入足够他们凑足阖家南下的路费,倘若觉得还是京城好,那就当是出一趟远门也增长见识赚到了钱。如此说来,虽然旅途难免艰苦,但也还是值得一试,唯独可虑者,便是这纤夫的身份实在太低微了,甚至连地痞乞丐不如,完全就是牲口一般的行当,虽说住在京城不知道纤夫有多苦,但料想着要胜过街头巷尾帮人运货搬家的驼夫,他们虽然也多是卖力气的,但或者是杀猪,或者是打铁,或者是帮闲,多多少少也有点身份地位在,便是向往南方,也未必能真放得下身段,吃得了这个苦。
这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是看出了彼此的顾虑,鲁二哥却仿佛还是一无所觉,憨憨地又道,“纤夫这是难题,不过也不至于从京里找人一路管饭下去,听少爷说,多数还是让沿岸州县自聘了。只是京城带出去的千护军——还要伙夫厢军去打理前后,这些民兵,是要从京里出人的,你们也知道,前些年京里裁撤老厢军,把北方十几万人都解脱了军籍,现如今护军人手有限,大家都各自四散了,便连俺们这护院的活计,都是因这事儿,又托人走动才得来的——如不然,各家的门户都是占了官中的护军来当护院使唤,怎地还用自己使钱外聘?”
他口中说的,‘你们也知道’,实际上这些小老百姓哪里知道!听鲁二哥说着也是眼花缭乱的,自觉又增长了见识,忙记了下来,准备一会回去学给老婆听,一面又不免咋舌道,“千护军,还有个大几百的官吏,万岁爷这一次南下好大的威风!算上护军怕不是要五六千人!”
“五六千人?怕是要上万!咱们虽然如今是不如买活军了,可到底也是华夏正统,这样众国云集的大场面,可不是要卖力铺陈……不能弱了敏朝的威风!”
鲁二哥摇头道,“厢军两个才能管护军、御船队一个人!这一次衙门要招六千个厢军,管去管回包吃包住,一行下来十五两银子干干的到手里——这钱不少!虽说路上吃苦些,但好歹也是做些跑腿送饭的杂活,不至于和纤夫似的卖苦力,只是要身强体壮看着好看,也不容易生病罢了!”
“我这里好容易问老爷讨了几个名额,哥几个好生琢磨,依我说,钱是一回事,这上万人南下的热闹,一辈子能有几回?”
别看鲁二是个夯货,但这话可是说到了老少爷们心底,都和他一样,双眼放出光来,听鲁二极力描摹着场面上的热闹,“御舟……娘娘们……仙器且不说……听说到那时候,各国的使者都到!却不知又是多么的热闹非凡了,这辈子能见一次这样的世面,也不枉为人!怎么样,哥几个,要不要和我老鲁一起,去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