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聪慧,习武天赋不算上乘,加之门内琐事缠身,他那时的修为仅仅只破灵智。他带着几十个人押着五辆马车,在中原和东邱交界,遭遇了一群悍匪。
那些悍匪并非普通人,倒像是些走上歪路落魄的修行之人,他们眼馋几车绸缎绫罗,兄长跟他们交涉无果之后,双方开了杀戒。
但是对方人数众多,很快门内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兄长孤立无援,好在还有白鹭护得他,带他逃到了东邱地界。”
“我师父的家在东邱何川。”
“对,就是在何川。兄长负伤,身无分文。在经过何川城楼时,看见了那张四处求医求仙的贴文。”
“师父家境很好,上面的谢金肯定很高。”
“是啊,老两口几乎是倾家荡产,许的是万两白银。”
沈青张大了嘴,她虽知道师父是富家子弟,也没想家里竟这么有钱。
“兄长这一趟显然是白跑了,所以看见那贴文的时候,他心动了。我曾祖父百年前抵抗魑魅,临终之前,曾留下了一颗保命灵药。代代相传,那颗药当时在兄长佩戴的玉佩里。他当时身上还有些普通的丹药,本想着试一试,没曾想,这一去,灵药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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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救了我师父。”
“‘他值得世间最好的灵药’,这是兄长对我说过的话。”
当时的韩子默已经躺了三年,因为可怜父母之心,日日苦苦支撑。兴许是因为他那淡然的性子,从不怨天尤人,也不自暴自弃,就那样慢慢的拖着,等待死亡的来临。
那日,他半梦半醒,隐约看见床前站了一个人。
那人长身玉立,温文儒雅,眼睛里仿佛装了日月星辰,他一度以为他已经步入轮回,这人是天上引路的仙人。
韩子默迷迷糊糊的向他伸出了手,说了句,“你是来接我的吗?”
“兄长说,他以为他见到的会是病气恢恢形似枯槁的一个人,但是那人除了格外瘦削外,生的却极为好看。面色白皙,朗眉凤目,他的眼睛里没有绝望,脸上没有愁容,嘴角始终含笑,一头黑丝乌泱泱的铺满了床,即便卧榻几载,身上的衣服也是整洁焚香,病也病的那么体面。”
“那师父现在的矜贵净癖倒也不算什么。”
“他一开口便问兄长,‘你是来接我的吗’,那口吻像极了故人寒暄。有些人,是一见相知,命中注定。兄长说,他不忍看他就此消寂,鬼使神差的拿出了那颗灵药。而后的每一次回忆,他都说,他此生都在为别人活着,他做过最合自己心意的决定,便是救了他。”
沈青的眼圈有些红,她突然回想起,紫月门两个背身静默的身影,是多么的隐忍和无奈。
韩子默服了药很快就好起来,脸上有了颜色,眼里有了光。他下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书桌旁执笔,问紫月离,
“君呼何名?”
“兄长本意想隐藏自己的姓名,可是面对他坦然的目光,兄长竟然难以拒绝。他在纸上写下了‘月离’二字,兄长说,他的字很好看,像他的人一样,行云似水,端雅秀方。”
长久不能下地不能吹风的韩子默,终于又能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看身边站的那个人。
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吗?
每当看他通身儒雅清秀的模样,看见他递过来的眼神,感受到心里温热的跳动,韩子默清清楚楚的知道,不只恩情,不止友情。
“兄长形容他,很豁达,很随心,很真实。他们有很多共同的志趣爱好,音律,两个人诗词,茶道,棋术……兄长虽聪慧,其实那时对经商尚不算精通,但是韩掌门生于商贾之家,对于商营的见解和眼光独到,对兄长更是知无不言倾囊相授。兄长在何川过了一段最自在无拘的日子,甚至快要忘了自己是谁……”
两个人相携出去看戏看话本,看这世俗的情情爱爱,又守着各自的底线,又或者畏惧俗世眼光,默契的都没有开口。
年值荒乱,饿殍满地,世事艰辛,两人便生出了还大荒太平的豪情壮志。韩子默不再满足于商贾凡俗,他想与他并行站在一起,一起修行一起救世。
可在某一日,紫月离收到了门内家信,他在外耽搁许久,年仅十四的弟弟被逼迫,只能躲在暗室瑟缩不出。
韩子默把他的犹豫不决看在了眼里。那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
“他们吵了什么?是不是师父不想让他走?”
紫月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时候的我孤僻无助,兄长是为了我,才陷入了两难。二人这十一年虽有通信,却没再见过一面。”
“所以说,这次英雄会,是他们分别十一年后第一次见面?”
紫月寒点了点头,那时两人流连在彼此身上的目光该是多么的克制,虽念不能守,虽思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