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这里不安全,我估摸着他们要回来……”李茂贞拍着五郎的肩膀低声说道。
忽而,院墙外猫着腰走来两个黑影,用耳朵贴在门板上凝神听着。
“里面在哭!”
“我就说这一个独老婆子怎么可能住在这半山上?”
“喊人回来捉了!”
嘭!
暴力的一脚踹门声响起,李茂贞吓得半死,抓住五郎袖子喊道:“杀回马枪了,快翻墙走!”
说话间,李茂贞已一马当先蹬着土墙,打算翻出去窜进黑夜里再做计较。
可才攀上去,一把刀便直直飞来,插在他头顶大概一尺高的土墙上。
果然是刚刚那些捉人的军吏又被叫回来了,其中一个队头模样的军汉指着李茂贞两人,也不废话:“跟着俺走。”
五郎老娘前脚被捉,自己也没跑得,愤怒难以遏制,闻言骂道:“走你耶坟上去?十年前你们捉了俺大哥、二哥打巢贼,七年前拉俺三哥,三年前又拐了俺四哥,今天又抓走俺老娘。现在又要带俺走,你就不怕俺到了营里,半夜杀了你报仇吗?”
“哈哈哈。”那队头呵呵笑起来。
“是个好苗子,俺就喜欢你这样桀骜的,将来哪天咱们逮到机会宰了节度使,吃香喝辣,美女环绕,不比在这山上强?要不是这次打汉中佬,你想当兵还没门呢。”
“去恁娘的!害死俺兄弟。”
头目嘿了一声,翻身下马大声道:“你兄长又不是俺捉的,你这夯货把账算俺头上?”
“正反你们都是一帮鸟人,找你不是一回事?”
那头目骂道:“听你这厮念的甲子,捉你兄长的节度使们都已被杀了。三年前拐你四哥的李茂贞半月前也让人砍了脑袋。而今的岐帅只是他义子,你这浑汉好不晓得事!”
“死得好!”五郎呸了一口。
一旁的李茂贞害怕这伙拉丁的是继侃逆子的人马,只能低着头装作听不见。
谁料那队头竟赞同五郎这声骂,哈哈大笑点头道:“那李茂贞,老子们早就想宰了他,之前赶着咱们冒雪攻城,可恨!现在凤翔被他的儿子夺了帅位,你俩就跟俺走吧!”
听到这话,即便李茂贞是个吃人剥皮的魔头,但回忆起撤军半路上就被继侃逆子夺了帅位的狼狈,一时心里又伤心又愤怒。
终于,那队头耐心耗尽,摆手道:“把这俩汉子脸上烫字,栓上脚绳,带回去。”
随即便有几名军汉拿着工具大步上来,喝道:“跪下去把脸抬起来!”
李茂贞连见皇帝都不跪,此时怎么可能给喽啰下跪。
他的无声抗拒立即招来了毒打。
一拳正砸在面门上,李茂贞登时鼻血狂喷,如下了锅的面条软软瘫倒在地。
如果是以前,他一个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将这些军汉打得半死,可现在的他实在太虚弱了。
“这一身筋骨还挺板正。”
军汉们拿着绳子栓他的双脚。
被当成奴隶一般评头论足上足缚,李茂贞一颗心又猛地暴怒,但厄运还不止于此
被绑住后,两个军汉用膝盖顶他背上,一边抽巴掌一边将其死死压在身下。
接着,一个吏从屋里走出,拿着在柴房烧红的烙铁,不由分说便狠狠摁在李茂贞额头上,顿时发出一阵烤肉的滋啦声。李茂贞羞愤难当,却挣脱不得。
“嘿嘿,这下看你怎么逃军!”
小吏得意洋洋的收起烙铁,又去烫五郎。
那边响起嘶吼声的同时,李茂贞宛如一个被强暴后的弱女子,呈大字形平躺在那,双眼空洞地盯着黑夜,两行眼泪无声滚落。
他愤怒。
他悲凉。
他后悔。
他却无能为力!!!
这种如同被卖成奴隶的奇耻大辱对他造成的精神伤害远超肉体。
他甚至开始后悔跑去攻打长安。
他甚至开始后悔从土城魔窟里逃出来。
哪怕乱军之中被部下所杀,哪怕被王行瑜活活饿死,也比现在体面一万倍吧。
“你这厮,哭甚!”一名军汉走上来踹了他一脚。
见其不吭声,又是一巴掌当头打下。
这些军汉的拳头就像铁钵,李茂贞为着保住小命东山再起,终于彻底放弃了所有情绪,低低地开口道:“别……别打了,俺要打死了。”
“这才对嘛。”军汉们哄笑起来。
“大点声,没吃饭呢你。”
李茂贞闭上眼睛使出所有力气喊了一嗓子:“别打俺了!”
马背上的队头扔下一袋干粮。
“收了心跟着俺们打仗,大刀一砍,江山都送来。要是还惦记着逃跑,哼哼……”
毫无征兆的,队头操起刀背照着李茂贞的脸就是重重一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