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已是盛夏酷暑。
天气越发燥热,以至于京中贩卖冰食的店家摊主每日忙碌不已。
路上热浪滚滚,行人和马车走过,便会推动着那层层热浪袭向四周。
蝉鸣声,一日高过一日,搅的闲人愈发烦躁。
但诏狱却很是凉快。
终年昏暗阴沉冰冷的诏狱里,这些天里日夜不歇的,发出阵阵哀嚎声。
凡进诏狱,无有全须全影而出者。
这是惯例。
也是规矩。
凡是进了诏狱的,左右不过是身上皮肉少几两的事情罢了。
唰。
唰唰唰。
衙役提着装满水的木桶,重重的冲在黑漆漆泛着暗红色的地砖上,立马便有人手握着鬃毛刷子,用力的刷着沾满血肉的地面。
血水混杂在一起,被冲刷到两侧的暗沟里,最后通过暗渠,流出诏狱。
在诏狱深处,不设牢房的区域。
周围摆布着无数各式刑讯工具。
几名官吏,被绑在老虎凳上,胸前布满了鞭痕与烙印。
空气中,血腥味混杂着腐臭味。
若不是一旁的空洞,不断的有新鲜的空气被灌输进来,只怕这里是不能待人的。
嗖嗖。
一张紫檀桌案后,严绍庭毫无顾忌诏狱里的腐臭,甚至于是斜靠在同为紫檀打造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份也不知叫什么的冰食。
一勺一勺的挖着,送入嘴中。
然后。
便能看到一团白烟,从他的嘴里冒出。
在浙江砍了郑泌昌、何茂才、李玄等人脑袋,办好了差事的朱七,就站在严绍庭身边,目光冷冽的从老虎凳上的犯官脸上扫过。
而在朱七的身边,则是一张新面孔。
身形与朱七一样。
虎背蜂腰螳螂腿,身上筋肉扎实,双臂粗而长,双腿结实的稳如钉子,是个好手。
“打!”
“扎实的打!”
“打完了,再核对一遍此前说的,可否有出入。”
诏狱里专门负责刑讯的旗官,冷声开口,指挥着手下再打一遍这些犯官,再核对一遍此前已经坦白的供词。
所为的就是查验,前后是否有出入错漏。
“锦衣卫办事,果然严谨。”
严绍庭吃光了不知名的冰食,不由的赞许了一句。
目光却是从朱七和他身边那人脸上掠过。
朱七只是笑笑:“进了诏狱的人,大多都心存幻想,难免做假供词,须得多番核查,方能确凿。”
而被朱七从浙江道带到京师,此刻就站在他身边的齐大柱,却是眉头微皱。
这一切,似乎与自己所想的,并不一样。
但眼前这些人又都是贪墨军需的贪官污吏,是大大的奸臣。
面对锦衣卫的屡次严刑逼供。
齐大柱保持了沉默。
严绍庭却是盯上了沉默着的齐大柱,向朱七问道:“这就是七爷从浙江带回来的那个通倭之人?”
朱七赶忙躬身,又拉了呆滞的齐大柱一把。
两人躬身拱手。
朱七说道:“不敢当侍读称呼七爷,他就是那个被郑泌昌等人诬陷为通倭的浙江百姓,齐大柱。”
严绍庭嗯了一声,点点头:“瞧这身形,倒是个好手,也难怪你要把他带回来了。”
朱七笑着说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
说着话,朱七又推了一把齐大柱。
齐大柱木楞的抬头:“小的见过严侍读。”
严绍庭却是摇摇头:“都站直了吧,自太祖洪武年间便有锦衣卫,纠察内外,该是威风些,挺直了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