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刚发白,江畋已来自城内左市一座酒楼上,一边望着清冷空寂的市面,一边听取来自傔从长林顺义的连夜审讯报告。随即挑起眉头道:“你是说,这群刺客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我?”
“正是如此……”林顺义低声道:“根据那几个熬刑不过的死剩种供认,他们乃是刺客密社二十四节之一,芒种部的资深成员,此番受命刺杀的是另一条画舫上的目标;但临时接到追加的指令。”
“因此,破例追加了新的目标,也就是惩戒一名逃到当地的叛徒;根据得到的消息,正巧就藏匿在官长搭乘的画舫上,因此才在前番得手后,顺势发起袭击一并灭口,以为扰乱视听的混淆手段。”
“竟然是如此的干系,看来倒是我替人挡灾了。”江畋的表情微微一动,却是想起了还收藏在“次元泡”里的那个女人。暗自给她加了一笔帐:“那另外一艘画舫上的死者,身份都盘查清了么?”
“已经对照地方的户册民籍,往复盘查过了。”林顺义点头道:“画舫上原有男女老幼二十一口人,均无幸免;此外还有一位在此私宴招待的商人、宾客三人,及其亲随七人,也都已经被害了。”
“其中船上服侍的人等,大多被毒杀当场;而后才袭杀在外守候的亲随人等。最后轮到商人和宾客时则当场被制服,又受到了短暂而残酷的严刑拷打,割下身体多处部位之后,才被利刃抹喉的。”
“其中那名商人的身份,乃是常驻翁山(舟山群岛)县的一名藩商,背后据说是来自小琉球(冲绳群岛)的尚氏会馆,这一次是因为在扬州债市上大赚了一笔,这才转到江宁大肆采买地方物产。”
江畋闻言也微微皱起眉头;所谓的藩商不比番商,类似大唐皇供商的身份,只是服务和交涉的对象是那些海外诸侯;关系也更加复杂一些。比如有些大藩商,还身兼这些海藩诸侯的赞助人和债主。
而来自小琉球的尚氏会馆/商社也不简单,算是海藩诸侯中的异类。因为地处扶桑、海东诸侯,与南海诸侯的航线交汇处;同时也是通往万里海外的新洲/北俱芦洲诸侯外藩,远洋航路的必经之地;
因此,除了海贸商路发达之外,海号称是诸侯海藩之中,消息最为灵通的所在。因此不但以区区一岛之地,维持了相当规模的船队和商行会社,还得以朝廷破格准许,进入沿江内陆地方设立分支。
至于扬州债市,乃是朝廷依托大罗网的飞电传讯,在两京十六府特设债券运营和兑换、买卖场所之一。而且因为“扬一益二”富甲天下之故,扬州债市也是天下第三大债市,东南第一大债市所在。
如果说,在两京债市流通的名目;主要是各种国债、官债和不定期的征拓债,还有河陇、西域和北塞、安东诸侯背景的藩债为主;那扬州债市流通和发行的,则更多是来自东海、南海诸侯的债券。
“倒是那名宾客的身份,似有些妨碍;因为那些贼将他面目给剁烂了,又将随身之物投投入水中。”林顺义继续道:“但是通过检查那些被害亲随尸体上的印记,还是发现一些后续端倪和线索。”
“因此,通过在江宁府的功曹和馆驿巡官的连夜调问,初步证明这位宾客别有身份和使命,明面上来自东海大社,常驻江宁分支的副主办,但他其实还另有隐藏身份,就是三司使院的稽核干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