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利民点点头:“人缘这么好,他说和钢管厂副厂长不和这事就说不通啊,有点儿拿你当傻小子逗呢。”
“咱这人就是老实,容易受欺负,别人说啥我都信。”谢虎山嘿嘿的笑着。
杨利民搓着麦穗,慢慢说着心里的猜测:
“回头我托朋友问问不和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是一点。”
“还有一点,我在琢磨,有没有可能这位李厂长跟帮你收废钢一样,搞不好也是收钱办事,替有心人打个助攻。”
“谁是有心人?”谢虎山问的又急又快。
“马大脑袋。”杨利民刚要开口,下一秒,谢虎山已经直视着杨利民,自己说出了答案。
杨利民缓缓点点头,显然他也准备说出这个名字。
谢虎山拿起一个烧熟的麦穗搓着,嘴里说道:
“太对了,老杨!要不说你小子鸡贼呢,我把中坪所有识字的人都琢磨了一遍,猜哪个最有可能给老子下套,试图夺我的位置,我连大秀和大黑都琢磨了,最后觉得如果真是有人要把我整走,自己做厂长,那只能是马大脑袋。”
杨利民叹口气:“他可能这么做不是没有原因,他的玻璃厂效益极差,在大伙眼中是藏不住的,而你的轧钢厂效益好,在大伙眼中可能暂时能藏住,但在他那种有心人眼中却藏不住。”
“原来中坪公社只有一个厂子,效益好,效益差都没有关系,可是现在有了轧钢厂,你建厂没用大队出钱,你自己筹来的,玻璃厂是公社全体社员出钱建起来的,从一开始轧钢厂就已经要被高看一眼。”
“他要是认识李兴元,肯定能从李兴元嘴里得到个大概数字,这更让他寝食难安,他害怕到年底,公社和大队统账对比,到时候恐怕他坐不稳位置了。”
“所以,那还不如找个机会,把你搞下去,他找找关系,以拥有工厂管理经验的中坪本地人身份接管,这是我的猜想。”
谢虎山把搓好的麦粒递给杨利民:
“贷款是真的,业务是真的,设备是真的,李兴元跟我私分利润这事却是假的,分不分利润,这里面都藏着刀,到时候他们拿那把藏着的刀捅我,无论新厂旧厂,都跟我没关系了。”
杨利民吃着谢虎山给他的麦粒,点点头。
谢虎山长长吐出一口气:
“老舅,还得是你,你看,吃点东西……怎么把脸弄黑了,我帮你擦了。”
他伸出手指在杨利民嘴边抹了两下,随后催促道:“想明白就行,走,走,喊咱俩照相呢。”
“那你准备拒绝李兴元那边?”杨利民被谢虎山催促着站起身,朝着照相的位置走过去。
谢虎山嘴里说道:
“我舍不得,那么一大堆好处,李兴元肯这么下本,设备,业务什么都放这边来,还帮忙贷款,搞不好就和马大脑袋私下达成了协议,能拿走八成利润,相当于制管厂开起来,李兴元是太上厂长。”
“很有可能,而且马大脑袋靠这件事,没准还能翻个身。”杨利民对谢虎山的话很认同。
谢虎山对杨利民笑笑:
“所以我觉得不如这样,将计就计,送上门就吃,得让李兴元知道,虽然我是个农民,但农民也不都是喜欢给人当孙子的,我们中坪农民也喜欢给别人当活爹。”
两个人勾肩搭背站在镜头前,记者刚想开口提醒杨利民,谢虎山一眨眼,记者会意。
杨利民反应多快,注意到拍照的记者表情不对,马上一个转身,用手抹着刚才谢虎山帮他擦脸的位置。
果然,把手拿下来一看,上面是黑灰印。
这要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照片留个纪念,得被这孙子裱起来挂他轧钢厂办公室,谁去了都得给人介绍一下为啥杨利民脸上有两撇小胡子。
“我也是……没注意我这手……”谢虎山虚伪的跟杨利民想要解释。
杨利民看都不看他,对旁边刚才憋着笑准备瞧自己热闹的操马,老猛,韩老二等人开口:
“谁要是帮我把他按住,在他脸上抹上灰拍下照片,我让公社放映员晚上来加放一场电影,想看什么放什么。”
“卧槽!老杨你这是公报私仇!”谢虎山听到这话骂了一句掉头就跑。
果然,身后韩老二已经第一个叛变,嘴里大喊:
“活捉谢虎山,杨书记说了,捉住他,晚上给大队放电影!”
连老猛都没能抵住放电影的诱惑,虽然没有追过来,但主动给其他群众指明方向,当了带路党:“司令朝那边跑了!”
只有大黑傻乎乎的跟着谢虎山闷头朝前跑,没跑几十米就被按住带回照相机面前,杨利民手里已经准备好一捧草木灰,贴心的提醒谢虎山闭眼,然后抹了上去。
民兵们按照逮捕犯罪分子的姿势站在相机前。
“咔嚓”一声!相机为中坪生产大队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