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勇士们,”他朗声说,声音里洋溢着往常的纯粹执着,另外,他试着向其中增添了一些成功在望的喜悦。
“钢铁勇士们,请注意。我是马格努斯,第十五位基因原体。听到我的声音,战士们,你们应当感到熟悉。
“目前,或许你们对眼前的黑暗局势感到困惑,对网道内的异常动荡心生不安。我必须坦诚地说,当前的帝国确实面临一些困难。然而,这些问题并非需要你们来解决,也不在你们的职责范围内。这将是我与其他有能力者需要承担的责任。
“而你们——在过去的两百年中,你们的所有努力都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你们尽了你们的职责。
“钢铁勇士们,你们的使命已经圆满完成。现在,你们需要做的,是离开这座深陷黑暗的节点城。当你们与基因之父佩图拉博取得联系时,请将我告知你们的情况传达给他。
“我为你们打开了另一条道路,路标已经点亮,”他从圣典中取出另一组符文,将它们洒落在王座世界对应的节点城周围,如虹彩的篝火,将黑暗朦胧地切断,引出一条可循的路径。
“通过这条道路,你们能够沿网道抵达普洛斯佩罗,具体门扉位置就在我的提兹卡郊野。请善待普洛斯佩罗,并且,在如何联系你们的父亲方面,我相信你们无需我的进一步指示。
他的声音传达到他们耳边了吗?
马格努斯相信他做到了,不仅仅是因为在这座节点城的黑暗力量有所减弱,也是因为那些代表灵魂的光点开始了移动,有如深海之中成群的银色游鱼,不,有如银河之中回转的星云,成片而有序地涌动起来,向着那条发光的道路稳步。
“祝好运。”他轻声对自己喃喃,某种有所作为的感受极大地抚慰了他焦躁不安的两颗心脏。
他做到了一些事——哦,别想太多后续的隐忧了。一个计划在初创之时永远显得完美无瑕,而变化残酷无情、永不罢休。人类不能因此裹足不前,而他只希望自己不会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一天。
如果他后悔了……如果他犯下了以现在的眼界无法预见的错误……
他就要偿还。
他与流动的光点背向而行,重入符文阵内侧,向着至黑的核心——王座主节点而去。这给他的感受比先前又糟糕了许多,在他将头探出窒息的黑暗水面,在外头幸福地喘了一口气之后,重归寂静与黑暗几乎让他发疯。
马格努斯强迫自己回到重压之下的黑暗折磨深处,继续向着那张黄金的座椅前进。有时他觉得自己进无可进,前方的黑暗已经凝结成一堵不可摧毁的高墙,他默念着随便哪些词句,有时甚至开始背诵灵能典籍的哲学原理,给自己带来分散注意的安慰。
他艰难地向前挤,主要的思绪又回到了未竟的思考中。
现在已经得知,图特蒙斯闭合了,这寰宇铁笼的锁已经落成焊死,那么问题就在黑暗之王是降生在了金笼之内,还是在那之前逃脱在外……这是一次两边可能并存的赌注,任何细微的偏差都可能决定银河的命运,而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欧米冈的死,让黑暗之王占据上风,降生在了牢笼之外。
那么,假如这种情况发生,他又能做什么呢?
一定有一条道路可选,因为莫尔斯告诉过他,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他做出的判断是冷酷而准确的。
——打开金笼。
一组词汇浮现在他脑海中,深处寂静之中,马格努斯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如果图特蒙斯的巨笼在空无一物的前提下关闭,人类将失去最后一个可以安全与黑暗之王对抗的武器。所以,锁必须被解开,大门必须保持开放,直到黑暗被推入笼内,再重新将其封锁……
那么,继续将这一条思路延伸下去。重新封锁时,帝皇很有可能无法再付出与黑暗之王为敌的伟力,那么,他们要找到一系列配套的新锁。恰好,银河之中本就有这一套天然的锁的存在,帝皇早就锻造了他们,基因原体们,他们将发挥他们最初被设计时的作用。
马格努斯压下这一可怕的想法。
他们付出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无数的精力和物力,既有的成本已经浸没在深海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轻易对图特蒙斯符文法阵本身动手,也不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能用十七条兄弟的命,去换人类未来万年又万年的自由。
……不能吗?
马格努斯心中剧烈地一抽,假如最后的最后,再也没有其他选择,帝皇会叹惋着送他的子嗣为人类而死吗?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心中已然浮现出一个答案。
帝皇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此时此刻马格努斯终于彻底读懂了那一个须臾的沉默。+我曾经有另一个计划。+帝皇曾经宣告,其中的暗示,便是在迫不得已时,将它付诸实践。
不,兴许还有其他的法门,又或者黑王正是在王座中濒临降生。他只是……他只是……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仿佛已经走过了数个世纪的沉重黑暗之后,一丝细弱的金光骤然扎进他仅存的右眼,马格努斯满怀期盼,以及更胜期盼的强烈恐惧,靠近了那束金光。他伸出手,试图触碰那一缕璀璨而虚弱的金色光芒。
他触碰到一层不可逾越的隔膜。
帝皇之光位于图特蒙斯的阵法之外。
它不在王座节点上。
不在。